第444章 那還不是跟玩似的
大廳中高懸的燈籠，仿若熟透的紅柿子，鮮艷的色澤奪目至極，張貼的福字更是紅得扎眼。
濃郁的年味仿佛順著這些裝飾的邊角，絲絲縷縷地肆意蔓延開來，將整個空間都浸染得年意融融。
興許是臨近春節的緣故，又逢此刻正值午後一點多，芒果台的員工們都在各自崗位，這便使得本就寬敞開闊的公共區域格外空寂。
放眼望去，人影稀疏。
唯有餘歡和茹姐兩人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地迴蕩。
餘歡的視線掃過那些喜慶裝飾，不經意間，注意到一個身形嬌小的姑娘，正朝他們快步迎來。
其戴著一副大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黑白分明，波波頭髮型隨著她前行的步履微微晃動。
她掃了一眼餘歡和茹姐，最終，視線停留在餘歡口罩上方的眉眼之間。
轉瞬間，雙方已然碰面。
「您好，您是余先生吧？」姑娘稍稍仰起頭，語速輕快地打招呼。
餘歡一聽這熟稔的嗓音，他微微頷首，話音里裹著溫和的笑意回應：「是我，張編導，久等了啊。」
張悅臉上瞬間綻放出熱情的笑容，連忙伸出手，與餘歡輕輕一握後，笑著說道：「真的沒久等，余先生您可是第一個到場的嘉賓哦！」
說著，目光略帶好奇地轉向一旁的茹姐。
茹姐戴著一副咖色墨鏡，寬大的鏡片遮擋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微微上揚的嘴角和下巴。
不知怎的，卻莫名讓張悅覺得有些熟悉？
張悅嘴角的笑意愈發濃郁，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上排牙，主動又熱情地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天天向上》節目組的編導張悅，請多多關照。」
「張編導你好，我叫王靜茹，是這次——」茹姐禮貌地握住張悅的手，輕輕晃了晃。
剛準備鬆開，哪料到張悅聽到她的聲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關鍵事，倏地一下緊握住她的手，臉上呈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眼眸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搶聲道：「姐，你是林素的經紀人對吧！？昨天錄製《我是歌者》的時候，我在後台見過你！當時現場人來人往亂糟糟的，沒想到今天在這裡碰上了，真是太巧啦！」
聽見這話，茹姐不慌不忙地抽回手，轉而摘下墨鏡，仔細打量了一眼面前這熱情洋溢的姑娘。
昨天接觸過的人形形色色，多了去了。
她對這姑娘還真沒什麼深刻印象。
不過，茹姐卻即刻露出瞭然的神色，連連點頭說：「哦，是你啊，幸會幸會。」
餘歡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寒暄起來，適時地插了句嘴：「看來大家都是熟人，這圈子還真小啊，我是第一次上節目，接下來可就仰仗二位多多照拂了。」
張悅忙不迭點頭，應道：「那肯定的，余先生可是函哥欽點的特別嘉賓，肯定得照顧周到。」
說到『特別』二字，她還特意加重了語氣，其中似有深意。
茹姐待她說完，這才忍不住對餘歡直抒胸臆：「餘歡，你可別在這謙虛了，就憑你那張能說會道的嘴皮子，錄一個脫口秀類型的節目，那還不是跟玩似的，小菜一碟。」
餘歡笑呵呵地擺了擺手，說道：「茹姐，你可千萬別捧殺我，我自己心裡有數，這次來錄節目，純粹就是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上罷了。我只求到時候別出什麼岔子，能順順利利把節目錄完，那我可就得燒高香，謝天謝地咯。」
茹姐聽了這番話，無語地搖了搖頭，跟他相處久了，愈發覺得這小子是真精明老練。
給人的感覺，簡直就跟林叔如出一轍，話不說滿、行不張揚，平日裡看著也隨和，實則有八百個心眼子。
「餘歡，你可得好好發揮，別辜負了你老婆的期望啊！」
張悅在一旁，冷不丁聽到茹姐這話，眼睛下意識地瞪大了，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秘聞一般，滿是詫異。
她心底暗自琢磨著，『領導哥』年紀輕輕，剛出校園也沒兩年吧？
萬萬沒想到，竟然已經結婚了？
餘歡倒是神色如常，微微頷首，說道：「那肯定不能掉鏈子，雖說我沒什麼舞台經驗，可既然都已經來了，怎麼著也得盡力而為，總不能臨陣退縮吧。」
張悅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無聲咂了咂嘴，轉而臉上又迅速洋溢起熱情的笑容：「二位，要不現在跟我先去演播廳後台休息一下，正好趁著這會，熟悉熟悉台本，了解一下流程細節。」
「可以。」餘歡爽快地點頭應允。
張悅見狀，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率先在前頭領路。
餘歡和茹姐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三人的腳步聲錯落有致，途中幾人偶爾交談幾句。
從張悅的隻言片語之中，餘歡了解到，原來《大本營》跟《天天向上》的節目組，春節期間都並非在崗。
屆時，《天天向上》會播放提前剪輯好的新春特輯，將過去一年內節目的精彩片段，整合呈現給觀眾。
按照放假安排，就這麼觀眾老爺喜聞樂見地混過兩期節目。
也就是說，餘歡參與錄製的這一期，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在三月一號才會正式播出。
不多時，幾人便徑直抵達了小演播廳後台的一間休息室。
餘歡癱坐在小沙發里，順手摘下口罩，對端著熱茶過來的張悅，客客氣氣地道了聲謝。
台本到手，一目十行地簡單掃了眼。
詳細的節目流程粗略看下來，餘歡瞬間有些詫異，驚覺不對勁。
對於倪苹和趙忠翔的介紹是黃金搭檔，倆人各分節目的上半期和下半期。
可怪就怪在，這一整期的節目，從開場到落幕，所有環節，竟然都明晃晃地註明了他的名字，並且和主持人們並列。
餘歡不禁暗自思忖：「這是什麼情況？莫非我這一趟不是來當普通嘉賓湊數的，而是要全程待在台上？」
汪函哪是讓他來當嘉賓的，分明是讓他客串主持！
小沙發另一頭的茹姐正優哉游哉地翹著二郎腿，和對面坐在靠背椅上的張悅，天南地北地閒聊著。
從當下的娛樂圈八卦，聊到各地的美食特色，聊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絲毫沒注意到餘歡異樣的臉色。
餘歡輕咳了一聲，開口打斷了她們的話音，對張悅詢問：「張編導，汪叔什麼時候會過來？我還有蠻多問題，需要向他當面請教請教」
「函哥這會還在午休呢，應該兩點左右吧。」張悅一邊說著，一邊不慌不忙地從衣兜里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就快要來了。」
這倆同齡人對汪函各有各的稱呼。
一個『汪叔』，一個『函哥』。
聽得茹姐心裡覺得好笑，連忙壓住嘴角，免得一個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畢竟，待會見著面，按照輩分，她也得喊一聲『汪叔』。
餘歡臉上泛起微笑，像是不經意地說道：「怎麼感覺我這角色有點特殊呢，不太像個普通嘉賓，反倒像是要來客串一把主持人似的。」
「是嗎？」茹姐被激起了好奇心，眉毛輕輕揚起，側過身子，朝他伸手說道，「給我瞧瞧。」
餘歡微微頷首，不慌不忙地把幾頁A4紙遞到茹姐手中。
茹姐接過台本，低下頭，眉心微微蹙起，逐字逐句地仔細端詳。
餘歡也趁著間隙，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早前，他曾態度堅決地跟林有容攤牌，表明自己不想再在報社繼續幹下去的想法。
夫妻間的一次坦誠交流，林有容肯定跟她親媽嘮了些什麼。
沒過多久，林有容就來跟他透露，過幾年，可以通過調任的方式，安排他去行政單位謀個差事。
雖然餘歡直接一口回絕了，但跟這錄製節目出現的異常狀況，卻隱約可以串聯在一起。
他心底不禁犯起嘀咕，這該不會是丈母娘動用了人脈關係，在暗地裡為他鋪路吧？想讓他在電視台工作？
餘歡心如明鏡，這些事情老林肯定是被蒙在鼓裡的，老林要知道他志不在報社，那絕對火急火燎地拽著他促膝長談了。
片刻之後。
茹姐從台本上收回視線，喜眉笑眼地轉過頭來，興高采烈地說道：「汪叔這不會是物色上你了吧？有意在給你機會呢！如果你在台上表現得好，說不定要把你留下來做主持。」
她打心眼裡覺得餘歡就是這塊料，形象好又能言善辯，就適合干台前工作。
「我們之前還開玩笑說，函哥這是打算挖個新主持人呢，這確實是他的安排。」張悅笑著附和道。
茹姐的猜想得到些許印證，嘴裡當即得意地「嘖」了一聲。
她興致盎然地說道：「餘歡，你看我講得對吧！反正報社和電視台，說到底都是媒體圈子裡的，你這也不太算是跨界了。」
餘歡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只是輕輕一笑。
心裡也明白，跟汪函一起主持，就相當於做他的掛件，充當個陪襯。
到時候往那一杵，跟著節奏捧哏就行，這活輕鬆又不費什麼力氣。
但他卻說：「茹姐，可別給我戴高帽、畫大餅了，做主持哪有那麼容易，我完全一點經驗沒有。」
正說著，這間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些許。
汪函腦袋先探了進來，目光迅速掃了一圈屋內，臉上立刻綻放出熱絡的笑容。
緊接著，他完全推開了門扉，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餘歡見狀，臉上堆滿笑意，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汪叔，下午好啊！」
「小余——喲！茹妹子，你也來啦！」汪函一邊熱情地打著招呼，一邊腮幫子微微鼓動，嘴裡還嚼吧嚼吧的，一看就是正吃檳榔。
門葉在他身後緩緩地自動合攏，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茹姐隨手把台本擱到腿側，整了整坐姿，等張悅對汪函問完好後，這才笑盈盈地開口說道：「汪叔，我只是受人所託，餘歡也沒有上過這麼大的節目，怕他筐瓢，就跟著過來看看。」
汪函哈哈一笑，大步走到牆邊，手臂一伸提了張椅子。
利落地將椅子放在餘歡的對角位置，坐下後順勢翹起了二郎腿，整個人透著股子隨性與自在。
「茹妹子，你這話說的，」汪函微微歪著頭，眼神裡帶著幾分揶揄的笑意，看向茹姐：「小余本來就是當領導的，什麼大世面沒見過，在台上耍耍嘴皮子還不是簡簡單單？你說是哪個咯？還怕小余上不了台面啊？不存在的！」
茹姐明知汪函是在調侃。
可旁邊還坐著個小編導張悅，有些話實在不便直言。
她只是樂呵呵地說道：「汪叔，你說得是，不過這台前和幕後，那可真是兩碼事。」
汪函腮幫子微微一動，不緊不慢地嚼著檳榔，優哉游哉地說道：
「茹妹子，我看人可准得很，你瞧瞧小余這外在條件，要模樣有模樣，要氣質有氣質，往台上那麼一站，那精氣神立馬就出來了，就是天生吃主持人這碗飯的料。我跟你講，哪怕他岳母娘沒有提一嘴，我心裡都在琢磨著，得找個機會把小余挖到台里來。」
餘歡聽見這話，心中頓時有數，果真是丈母娘在其中施法。
他粲然一笑，接過了話茬：「汪叔，茹姐，你們二位就別拿我開涮了。剛看了台本，我這心裡還七上八下的呢，我這角色咋看都不像普通嘉賓，倒像要全程跟著汪叔撐場子，腿肚子都有點發軟。」
汪函一聽，再次爽朗地大笑起來。
他探手拍了下餘歡結結實實的大腿：「小余啊，我就說了你是當主持的料吧！這麼好的口才，講話又風趣，不做主持浪費了。」
餘歡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我就怕萬一冷場，或者說錯話，那可就鬧笑話了。」
汪函斂了幾分笑意，頗為認真地提點道：
「說錯話怕什麼？誰還能不犯錯？關鍵是犯錯之後咋補救。你要是真不小心說錯了，只要不是犯了原則性的錯誤，就大大方方地調侃自己一下，當作包袱把觀眾逗笑，這事也就過去了。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麼嚴肅的新聞播報，並且還是錄播呢，要的就是那份真實和接地氣。這樣才有意思，你說是不？」
茹姐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幫腔道：「餘歡，汪叔說對得，你就當是給自己一個挑戰，突破一下舒適圈。」
汪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雙手撐在膝蓋上，借力站起身來：「行嘞，別在這乾巴巴地坐著了，現在時間還早，我帶你們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環境。」
「我聽你的安排。」餘歡欣然應允。
茹姐見狀，忙不迭幫餘歡把台本收進包里。
一行人魚貫而出，出了休息室，沿著寬敞明亮的走廊徐徐前行。
餘歡落後汪函一步，眼見過往的人員，無論男女老少，瞧見汪函都紛紛熱情地打招呼，一口一個『函哥』。
不禁暗忖汪函還真有江湖氣，或者說老大哥范。
少頃，剛拐角看到演播廳的入口，主持人之一的田原老遠就咧嘴笑著，小跑步迎上來。
他微微彎腰，眼神里透著股子興奮勁，高聲說道：「函哥，您今兒來得早啊！聽說這期嘉賓陣容超強，您又得費不少心咯。」
汪函笑著拍拍田原肩膀，說道：「開年第一期節目，當然得費心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