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涼低頭喝茶,偷看少年。
蘇涼涼仰頭望天,滿池星月。
心情似乎還不錯,一掃先前被夢魘掛在那棵桃樹上的陰霾,將自己的不愉快,拋之九霄雲外~
傻呵呵直樂,相談甚歡。
夜漸深時,少年書生說要休息,蘇涼涼自不打擾,和其打了聲招呼,問許輕舟。
屋中之書,甚是有趣,以前不曾看過,可否借她看看。
許輕舟說了一句當然,書本就是用來讓人看的,卿若想看,屋中之書,可任取之。
蘇涼涼讚許少年仗義。
還取出了那縛天繩晃了晃,對許輕舟說,無功不受祿,物歸原主。
卻是被許輕舟拒絕,說這是補償。
蘇涼涼說她不怪許輕舟了,也不怪那條黑狗,都是誤會,不能拿。
少年書生便說,那就全當此物,是感謝吧,感謝蘇涼涼投餵仙胎精血。
三拒三送,又給蘇涼涼整感動了,還沒等許輕舟問,就把事情全給招了。
只不過,沒把薬供出來,自己把一切都扛了。
看似很仗義,可是許輕舟聽在耳中,多少覺得她有些邀功的嫌疑。
起身離去,便入了竹屋中。
蘇涼涼借了書,就靠在院子的搖椅上,借著青燈的微光,靈江的璀璨,和漫漫星河,徹夜翻書至天亮。
許輕舟覺得這丫頭沒什麼壞心思,也覺得有趣的緊,於窗縫一窺,看樣子還真不打算走了。
大黑狗趁著夜幕,自窗口處一躍入了屋中,神念一動,隔絕小屋,眼神示意窗外,帶著些肅穆,問道:
「老大,這姑娘,你真就打算這麼放了?」
許輕舟盞燈閱卷,隨口應付。
「不然呢?你還真要給人殺了不成。」
黑狗翻起眼白,往地上一趴,懶懶道:
「我跟你說真的,你我幹的事情,若是真走漏了風聲,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後果,你想過嗎?」
許輕舟淡淡答:「我知道!」
黑狗緩緩說:
「那些傢伙,你不了解,但是我見識過,身懷利器,殺心必起,你許輕舟本身就是一柄利器,他們都認死理,一切不受其掌控的未知因素,便毫不猶豫的抹除,這樣方便,也直接,那些老傢伙,活了那麼久,見了太多,他們可不會像你一樣好心,仁慈,同情,會和你相信那丫頭一樣,相信你,只會把你弄死,只有你死了,他們才能睡得著~~」
少年書生無言,靜靜翻書。
夢魘嘮嘮叨叨,說著自己的顧慮和擔憂。
「你們不過初見,沒什麼交情,妄談信任,這本身就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你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只有利益綁定,哪裡來的誠實守信~」
許輕舟餘光一瞥,徐徐道:「凡事無絕對。」
夢魘沒有反駁,只是提醒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還是想說,不該把風險寄託於信任,寄託於那丫頭真的會守信用,真不把你的事捅出去。」
許輕舟輕笑一聲,反問道:「那你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夢魘想都沒想,隨口道:「你怎麼對我的,就怎麼對她不就行了,上手段啊。」
少年書生嘖舌,鄙夷道:「人家和你,可不一樣。」
「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夢魘說。
許輕舟樂呵道:「這丫頭,可沒你那麼多心眼子,她沒那腦子。」
言外之意,蘇涼涼單純,或者說,蘇涼涼有些笨。
大黑狗微微仰頭,深吸一口氣,鄭重道:
「你要這麼說,那我不跟你犟,無論是從實力和智商的角度出發,這丫頭比我差遠了~」
看著嘚瑟的夢魘,許輕舟無奈搖頭一笑,淡淡道:「行了,睡你的大覺吧,這事我心裡有數~」
黑狗擺爛道:「你是老大,你說的算~」
說完爬下,閉眼,呼吸徐徐~
許輕舟無心看書,挪開視線,望向窗外遠山星河,長舒一口氣,輕展眉梢,目色沉沉。
你可以說夢魘壞,但是你不能說它菜。
它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將自己的性命寄託於彼此之間所謂的信任上,這事聽起來,本就很荒唐。
不像是他們這樣修行者人該干出來 的事。
倒是更像是年少的少年們,頭腦一熱的一句承諾。
肝膽洞,毛髮聳,一諾千金重。
少年聽來,熱血激揚。
長者聽來,笑話一場。
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許輕舟一樣,嚴於律己,將行善積德,寬於待人當做一種修行的。
命運,確實只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不由回眸身後,目光透過薄牆落在了院外那襲紅妝之身,眼中浮光交錯。
「可她的命運,是否也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裡呢~」
夢魘總歸是錯了。
許輕舟相信的從來不是什麼蘇涼涼,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
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至少目前為止,他覺得這蘇涼涼,並沒有壞心思。
而且,在這場模糊不清的局中。
顯然,蘇涼涼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和仙,蘇弒之,李太白一樣。
頂多就是比它們作用稍微大一些,就像小卒和車馬,說到底,還是擺脫不了自己是一顆棋子的事實。
但是,話說回來,寧可多此一舉,不可大意敷衍。
夢魘的話,許輕舟還是聽進去了,收回目光,摸著下巴,他想,自己還是該和這丫頭再聊一聊。
心中有了主意,少年摒棄煩憂,盞燈繼續讀書,直到徹夜天明~
次日。
晨光破曉,大日初升,小院之中,江風清涼,蘇涼涼還在看那本書,讀的津津有味,眉飛色舞。
只覺得故事有趣,沉醉其中,不舍自拔。
許輕舟走出來時,聽聞動靜,蘇涼涼也只是瞥了一眼,道了一句早啊,便就低頭繼續翻書。
少年書生沒有回應,只是走到那石桌前坐下,盯著蘇涼涼看了看。
然後沒來由的喊了一聲。
「蘇涼涼。」
蘇涼涼看向少年書生,「我在,幹嘛?」
少年書生隨口問道:「你會下象棋不?」
蘇涼涼想了想,小聲道:
「會一點,但是不多~」
許輕舟咧嘴一笑。
「會就行,來…陪我下一局。」
「我看書呢?」蘇涼涼拒絕道。
許輕舟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自袖口處取出一個儲物袋,往桌上輕輕一放,眯眼笑道:
「不白下,你要是贏了,這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