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從南岸雲山來,隨風渡過了靈江,傳遍兩岸。
自芸芸眾生耳畔響起時,分不清來自哪四面,哪八方。
只知道其聲。
能引心神共鳴。
不論是百位聖人,還是南岸的人,亦或是北岸的妖,乃至忘憂山的諸君和少年先生。
都不由自主的環顧四周,隨後又不約而同的看向南岸遠山。
天地清靜,萬靈噤聲。
只見南岸群山里,幾道氣息沖天而起,化作一天長風,眨眼的功夫,便就盪盡了千浮雲。
終得雲盡散,滿天墜日光。
清衍,無憂,小白,江渡,一眾聖者暗暗擰眉,凝視遠方,心生警惕。
尋常修士識不得。
可是他們卻能感應到,那陣風裡裹挾的,是五道巔峰聖人的氣息。
氣息的主人,當論修為,除了江渡外,皆不如。
見暗處藏著幾尊強者,故此新心生防備。
南岸兩座天下的上百聖人,面容驚慌,近乎同一時間,面向南岸遠方,恭敬一輯,各自道:
「弟子遵道祖法旨!」
「學生遵先生之命!」
「弟子遵佛祖法旨!!」
「我等尊空帝,冥帝之命!!」
「...........」
聖人其拜,萬靈懵然,縱然是在蠢,亦明白,方才說話之人,起風之人,究竟是誰。
自是三教祖師,兩方妖帝。
傳說中。
站在浩然兩座天下,最頂端的存在。
雖不見其人,卻知其在此,自不敢多言,芸芸眾生紛紛低頭俯首,面向南岸,畢恭畢敬。
當然。
忘憂山一眾和劍城修士除外。
他們本就不信奉三教祖師所謂的道,亦不尊兩尊妖帝的命。
為何拜?
又為何應?
不過卻仍然敬,敬其紅塵之德,敬其聖人之名。
許輕舟亦微微一輯,彬彬有禮,輕聲謝道:
「晚輩謝幾位前輩成全,」
少年先生聲剛落,遠山之聲再起,只是這次卻換了一個人。
「忘憂先生,可願到山中一敘?」
許輕舟道:「當然願意。」
「那便來吧~」
「那晚輩就叨擾了!」
一問一答間,兩座天下,千萬蒼生,無不心神恍惚,思緒極深,同樣極亂。
許輕舟欣然應下,因為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是時候該見幾人一面了,便是他們不請,自己也要去尋。
如今倒是也省事了。
聽許輕舟應下,見許輕舟欲往,忘憂山無憂,江渡一眾面露擔憂,紛紛收起聖人法身,來到許輕舟身側。
「先生,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對,師傅,我們和你一同去。」
「老許,帶上我!」
許輕舟面帶微笑,柔和的目光一一看向眾人,抬手示意安靜,溫聲道:
「我一個人去便可。」
「可是~」
少年書生堅持道:「好啦,大可放心,不會有事的,你們留下等我。」
見先生執意獨往,眾人便只得悻悻作罷,不情願的妥協。
只是叮囑幾句,皆是嘮叨話語。
「那好吧,師傅萬事小心。」
「小舟,千萬別逞能,情況不對你就跑~」
「老許,有事你叫就行。」
「知道!」許輕舟微笑說。
隨後看向昔日南海的忘憂軍諸位,方太初,塗空兒等人,還有步溪橋,亦微微一輯。
招呼道:
「諸位,今日之事,容我之後在一一道謝,我還有事,需要先去處理一下。」
眾人惶恐,趕忙回禮,輯的更深。
「先生言重了!」
「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先生且先去忙,不用管我們!」
少年先生莞爾一笑,並未矯情,目光又看向諸天百聖,點頭示意道:
「諸位前輩,晚輩先告辭了!」
笑若春風,讓人觀之格外舒爽。
一眾聖人紛紛低頭,以示回禮,同樣表示自己的敬重,亦放下了自己一身聖人的傲氣。
這位忘憂先生,值得他們低頭,他們也該低頭。
不管怎樣,過往不談,今時不論。
能被三教祖師,兩尊妖帝尊稱一聲小先生,又特意邀請,入山一敘。
這其中的分量,別人不知,他們又豈能不懂。
要知道。
就是他們這些自家人,也未曾喝過這幾位的茶啊。
而且。
此一去哪裡是喝茶這麼簡單,顯然,當那兩道命令發出來的時候,何嘗不是三教祖師,兩尊妖帝向少年低頭,選擇妥協呢。
當今浩然。
能如此者,恐怕也只有許輕舟一人了。
地位早已不是他們這些聖人能相提並論的了,即便他們活的是久一些。
可這世道,可不是誰年紀大,誰就有理。
拳頭。
名望。
遠遠排在這前面,又豈敢對其不敬呢。
許輕舟回身,乘風,渡空,於千萬生靈的注視中,化作一道極虹沒入了南岸群山里,眨眼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可是。
萬靈的視線卻依舊久久不曾收回。
現在的這方天地,雖有生靈千萬,可依舊是噤若寒蟬。
直到好大一會後,人們才紛紛收回了目光,也回過了神來。
一個個懵懵懂懂,恍恍惚惚,彼此之間開始了竊竊私語,小聲揣測。
其聲連在一起,其嘈雜倒是也蓋過了那滿江大浪喧喧。
八荒妖王,三教聖人,無奈搖頭,眼中,嘴角儘是苦澀和無奈。
一場大戰,打了不到半日,說停就停,現如今亦是說散就散,當真如兒戲一般,讓人哭笑不得,同樣措不及防。
畢竟他們也是第一次,沒想到會碰上。
「散了吧。」
「回吧!」
「讓人都散了。」
「走了!」
上一刻,還殺紅眼的兩撥人,這一刻,相視一笑,竟是連一句狠話都懶得放,各自回了南北岸。
聖人走後。
兩座天下的修士和大妖們自是群龍無首,有的繼續攀談,有的繼續驚嘆,有的掉頭回家,有的收屍走人。
有盤膝坐下,恢復傷勢者。
有呼朋引伴,相約回家者。
亦有墊腳探腦,留下來看熱鬧者。
比比皆是。
如風雲般催城而來,又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是那般的不可思議,又是那般的自然而然。
就像是那丈二的和尚,摸不著半點頭腦來。
「走了走了,散了,還看啥呢~」
「我刀都還來得及拔呢,就結束了,鬧呢。」
「呲呲,雖然沒打成,但是今天真的沒白來,長見識了~」
「我總感覺錯過了什麼似的。」
「哎呦,可算結束了,在下去,我這心臟可受不了,一波三折啊,要不要這麼刺激。」
「忘憂先生,果然名不虛傳,神一樣的讀書人啊。」
「一人止戈兩座天下,天下蒼生盡低眉,這不比神有面子。」
「言之有理!」
「你們先走,我得等等我家老祖,看看什麼個情況~」
「一起吧,我娘好像也是忘憂軍,我等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