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浩然病了,所以得治,然後他來了~
少年的話,總歸已經夠簡潔明了的了。
畢竟,於五人而言也還是一樣的,浩然也是一個病人,他們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給浩然續命。
只是少年先生說了,他的治法和他們的不一樣。
儒聖問:「你打算怎麼個治法?」
許輕舟微笑說:「諸位前輩為浩然續命,固然是首選,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晚輩想試一試,拼一拼,一勞永逸,將這病,徹底根除。」
這少年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很柔和。
可是聽在五人的耳中,分量卻重若千鈞。
浩然的病是什麼?
那是天道的浩劫,是一次又一次循環往復的清算,那是數千萬年的因果輪迴。
一勞永逸,徹底根除。
短短八個字,可不止是說出來那麼簡單,這意味要與天斗,與地斗,與大道斗。
其中艱難,當是一想,就已經讓天地下所有的生靈望而生畏了。
那可是天啊。
大道天生,宿命使然。
他們僅僅只是與天周璇,便以窮其一生,耗盡精力,十幾萬年如一日,深陷泥潭。
若是與天作對,爭鬥,他們自是想都不敢想。
可現在,眼前的少年,卻是言之鑿鑿的告訴他們,他要與這天道斗上一斗。
這又讓他們如何平靜。
若是換做尋常,換做別人,哪怕是他們五個中的任意一個,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們便是不捧腹大笑,也定會一笑置之。
說一句痴心妄想,道一句痴人說夢。
怎麼難聽怎麼來。
搞笑呢。
螻蟻也敢妄言傾蒼天?
可是說這句話的人,是眼前的少年,一切就好像都不一樣了。
哪怕少年說的隨意,輕描淡寫只是寥寥數語。
可少年於他們而言,總歸是不一樣的,於這座天下而言,亦不一樣。
雖然他們沒有彼此攤在明面上說過,可是他們卻都很清楚。
浩然近數千年裡的天地變數,皆繫於少年一人之身。
若是這世間蒼生,尚且有一線生機。
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許輕舟一人。
他若不能。
神仙難成。
此刻聽聞,並無嘲笑,有的只是慎重,慎重,在慎重,同樣也有所期待。
塵封的內心深處,更是悄然萌生出了希望的種子。
他們為浩然續命,不停的拖,不擇手段的拖,等的何嘗不是一個契機,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呢?
只是在逝去的時間裡,始終等不到,故此稜角被慢慢被磨平,耐心被消耗殆盡罷了。
而今日。
見到了,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哪怕只是捕風捉影。
道祖眼中泛起一抹精光,吞咽一口唾沫,明知故問道:
「許輕舟,你打算怎麼根治,可否講講?」
察覺眾人臉上的神色變化,感受著他們落在自己身上那一道道期待且炙熱的目光。
少年先生慢慢站起了身來。
五人隨之仰望。
少年先生負手,踱步走到了那棵枯松下,遙望遠山,大江,藍天,白雲。
風輕輕拂動著他的衣擺,撩動著少年的髮絲,同樣驚動著五人的世界。
少年微微仰頭,徐徐聲音輕輕而起。
「弱者揮刀向更弱者,強者揮刀向更強者。」
少年緩緩抬手,並指做劍,指向那片天穹,一字一句道: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天若不遂我願,我便一劍,斬了這片天~」
山風欲烈,陣陣驚天。
聲入耳中,似有綻雷由遠及近轟鳴而來,在自己的腦門炸開,一聲勝過一聲。
識海翻湧,思緒騰飛,血液莫名沸騰。
五人渾身一顫,在看少年,驚為天人。
神擋殺神。
佛擋殺佛。
天不如我願,便一劍斬了這天。
少年霸道,宛若驚雷。
少年意氣,勝過山風。
少年之志,斬神誅仙開天。
他們自是想過,少年會是如此,可是親耳聽到,依舊難掩驚駭之情。
這樣的豪言壯語,這樣的意氣風發,若是尋常的人聽去,無外乎微微一笑。
假贊一句少年好志氣。
或是樂呵一笑,暗諷一聲少年好傻逼。
可他們五人不一樣。
他們離天極近,所以知道,天還有多高。
他們離道極近,所以知道,道還有多遠。
他們是聖人,他們知道仙境會有多可怕,神者又會有多恐怖。
境界越高,眼界越高,看到的世界就越大。
對於世界就會更加敬畏。
與天道為敵,與神明作對,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大話,近乎瘋狂。
可少年說了。
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不知道為何,此時此刻,眼前天地間,凝視少年背影。
他們真的就只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天地失色,山河失顏。
少年一抹白衣立世,在變大,在升高,直到最後,他們仰望猶不可及之處。
他們仿佛看到了。
一尊偉岸的巨人在與天地對峙。
他們看到一尊虛影,縱橫寰宇,竟是以天地為盤,星河為棋。
指尖起落間,攪動天地不寧。
是神。
是仙。
還是神仙。
終究只是一剎那之間的錯覺,轉瞬即逝而已,卻又深深印刻在腦海深處,揮之不去。
讓人想起時心緒不寧,讓人再看時神念不定。
是少年,卻不止是眼前的少年,還有逝去的時光里,他們的年少。
曾幾何時,他們志比天高,也曾想過,如他一般,執掌天地,抬手摘星,翻雲覆雨,將整座浩然護在身後。
不止是他們,這是每一個修行者,都曾幻想過的浪漫。
只是後來,他們老了,屈服於了現實。
選擇了安之若命。
他們一個接一個,下意識的,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失神的看著少年,哪怕話音落下,卻仍然神遊天外。
少年回眸,望向諸君,笑的春風得意。
目光交錯間,眾人思緒深遠。
道祖問:「你想好了?當真要逆天而行?」
少年笑道:「我已入局,此局不破,無路可退。」
儒聖問:「你圖什麼?」
少年笑答:「為蒼生,為天下,為自己?這話說出來,我聽著都有些假,我也不知道自己圖什麼,但求無愧於心吧。」
佛祖說:「阿彌陀佛,小先生你當真有把握嗎?」
許輕舟打趣道:
「我說了,我願意一試,輸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人固有一死,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罷了,我想我死的有意義一些。」
「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那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我呢?如果總歸有人要死,那就讓我第一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