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逸結合」向來是社會中大多數普通人的常態。
通常來說,勞完之後就要逸,逸太久了也該勞一下,否則將失去勞逸的平衡,打破生活的規律。
陸清自認是一名沒家庭沒背景的普羅大眾,他沒有資本一直逸,像是個別富二代那樣「逸逸逸逸」,縱慾縱逸;
當然,也不至於連口飯都吃不起,像部分底層窮苦人民那樣「勞勞勞勞」,放鬆小憩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與糖花在一起的10天對他而言,說不好到底是「逸」還是在「勞」。
硬說是放鬆吧,好像也沒有那麼放鬆,反而身體很累、很疲倦,甚至需要大量的時間緩緩,吃些好的滋補一下。
而若說是在勞……那就好像自己成為了某種可以使用的工具,觀感上不太好。
無論怎樣,他都決定視之為逸,並且決定在接下來的假期里將重心放到創作上,多勞為主,厚積薄發。
「機會已經掌握在自己手中,若不努力,到時後悔也沒意義。」
年輕的他依然相信著世間的美好,以為前路會像曾經那樣,就算不平坦,也可通過自己的努力跨越困難。
他想得太簡單。
。
——
回到家時已是午間。
蘇靈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他會在今日回家,所以推門時,她剛好收拾完房間,在準備著晚上要吃的食材。
二人十日不見,此時此刻再度重逢,感觸各異。
在陸清眼裡,蘇靈雖然依舊穿著可愛高檔的居家款白色女僕睡裙,但她的臉上給人一種憔悴之感,好像好幾天都沒有好好入眠;
而在蘇靈眼裡,哥哥進屋時的狀態有些詭異,乍一看就如同外界被誰擄了去的俘虜,終於找到機會逃出生天……
面白膚干,精神不振,有一種「剛被林睦抱回家時的小不死」般的枯萎之感。
「我回來了。」
「好久不見。」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
「啊…」
離別帶來的陌生感徘徊不散。
畢竟是非常規的離別,所以並非正常人所以為的小別勝新婚。
好在,屋裡角落似有什麼物事急速衝來,
在「nya」的一聲過後,一個大肉球子順著陸清的褲腿攀爬而上,一眨眼就撲在了他的胸前……
硬生生打破了這份還在發酵的尷尬感。
「大橘,你又圓了。」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橘貓的頭,聽著情緒激動她不斷在耳邊喵喵喵的闡述著這些天的思念。
另一側,黑貓也悄無聲息的從臥房中踱步而出,躲在蘇靈的小腿後面,探出個頭來往這邊瞧著——
仿佛他身上有著什麼陌生的氣味一樣,不敢直接靠近。
「晚了三天回家,實在抱歉。」
「沒事的,我大概能猜到原因。」
蘇靈面無表情的拉開餐桌座椅,並背對著他走到冰箱前取出一杯橙汁,給他倒了一杯,最終,小聲說道:
「能回來就好。」
「…嗯。」
陸清依稀感受到妹妹胸中的複雜情緒,
但他不敢多說,只寄希望於拖延的這麼幾秒鐘時間能夠稍稍緩解這份深深的裂痕。
下一息,二人坐在一起。
因太久沒見,所以蘇靈一直看著他的臉,目光直接,不挪去。
就好像少看一眼,就會再也見不到。
「蘇靈……?」
陸清意識到,她似乎壞掉了。
不想想辦法修補,似乎不行。
「嗯。」
蘇靈點頭,沒有多餘動作。
「……你還好嗎?」
「不好。」
她直言,「非常不好。」
「……」
陸清感覺棘手。
擺在面前的橙汁也沒有心情去喝了。
「說說看,哪裡不好?」
他試圖讓妹妹自己公布答案。
卻見她微微搖頭,終於將視線轉向斜下方,併攏雙腿,雙手十指交織在一起,死死絞住置於腿前,彎下了腰——
看不清表情道:
「很討厭自己的身份。」
「啊?」
陸清有點沒能聽清她的話。
或者說,沒能聽懂。
「我說,最近,很討厭自己被強加在身上的身份。
我很討厭這個,又無法改變什麼。所以,我開始討厭自己。」
「……」
陸清眉頭大皺,眯眼觀察向近在咫尺的她,問道,「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嗯。哥哥,你也解決不了的,對吧?」
「……」
「哪怕糖花可以輕而易舉的帶走你,哪怕白星也可以在明面上占你便宜,我卻不行。
我不行,不是因為我不行,而是因為我和你之間的關係,讓我什麼都不能做,也什麼都做不了。」
蘇靈將頭埋得更低,「我並非想要從哥哥身上獲取些什麼,但我就是,很難受。很痛苦。很糾結。很迷惘。時而會被這樣的感覺撕扯得睡不著覺。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加重了,還是在你的陪伴下生活得太好,一旦離開了你,就會變本加厲的反彈。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
「…………」
說到這裡,陸清哪裡還不明白蘇靈的意思?
她想要表達的已經非常清晰了——
【她們有的,自己也想有,但卻有不了。】
這件事,能解決嗎?
陸清陷入沉思。
深思許久。
「你的訴求我了解了。」
他說。
「嗯。」
她無力應了聲。
「然後呢?」
就好像知道,事情永遠會按照既定軌道前行般,什麼也改變不了。
她連說話的力氣都要失去了。
「你想解決,並且對身份這件事懷有不滿,有著強烈的解除意願,對嗎?」
忽然間,陸清平靜的問了這麼一句。
「?」
第一秒,蘇靈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解除意願?」
「什麼意思?」
她終於抬起頭,不再掩飾小臉上那早就不知何時被眼淚給洗涮過的水痕。
她的雙目當中充滿茫然。
若沒理解錯,哥哥似乎提到了一個陌生的概念——
「身份」?「解除」?
這兩個詞單獨看都沒什麼毛病,但若放在一起……
難不成,他想要解除與自己之間的這份關係?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首次的,
蘇靈出現了無法理解他想法的感覺。
他的腦迴路似乎在進入到賢者模式以後,發生了奇怪的轉變。
【變得像糖花那樣跳脫了嗎?】
她不確定。
「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對你現在的身份不是很滿意,那我們就找個機會去三甲醫院做個檢查,看看我們之間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
結果基本只有兩種,1有,2沒有。
而如果老爹和阿姨只是普普通通的重組家庭,並且還沒組多久就再度分崩離析了,那麼,你把和我之間的關係視作非親屬關係或是無血緣陌生人關係,也完全沒有問題。
到那時,關於你討厭自己身份的問題,不就得以解決了麼。你覺得,我的提議怎麼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