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習慣於幫妹妹正面解決所有問題。
既然蘇靈不喜歡現在的身份,那自己大可以在確認過兩人間確實無義務糾紛的前提之下解除這個身份,給予她足夠的自由。
當然了,一旦順利解除,那麼她是否依舊有合適的理由寄宿在自己的家裡便成為了問題。
因為身份的解除意味著「義務」的解除,如果義務解除了,那麼蘇靈就會淪為林睦那般,處於一種被「收留」的狀態,而非先天地位高於她人。
現在,決定權來到了蘇靈這邊。
蘇靈聽罷陸清的提議,第一反應,是感到畏懼。
前所未有的,對於未知事項將會迎來的未知改變的,畏懼。
【他是什麼意思?】
【一旦與我斷絕關係,我就徹底失去了可以依附在他身邊的憑據,哪怕他依舊願意照顧我,其她人也會覺得我太過得寸進尺,
尤其是白星,她會把我當成第三者來看待,到時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這樣真的好嗎?】
蘇靈開始慌張。
非常慌張。
明明哥哥給出了「可以解決矛盾」的辦法,且這個辦法並不費力,只需去趟醫院做個檢查然後等結果就行,
但自己卻萌生了退意。
害怕,怕真到了自由那天,失去的東西會更多。
怕真的被割捨掉後,自己根本無法適應不稱他為「哥哥」的生活。
「我……」
「我不要。」
糾結許久,蘇靈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要?」
「嗯,我不要和你解除關係。」
蘇靈將視線看向一旁,躲避著他的目光,小聲說道:
「我已經習慣了有哥哥的生活,我不想改變這樣的狀態,但又不滿足於這樣的狀態……剛剛,是我貪心了。對不起,哥哥,請不要拋棄我。」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里充滿渴求之意。
那委屈的樣子配上卑微的語氣,聽得陸清是如鯁在喉,欲言又止。
他從未見過這樣無助的妹妹。
比之暴雨之夜,還要狼狽,還要柔弱。
陸清有些受不了了。
在他的視角下,蘇靈承受著的壓力固然很大,她想要獲得的東西其實也並不過分,唯獨是身份的限制形成了這道溝壑,橫亘在二人面前,若不像自己說的那樣破除「魔障」,就永遠也無法更進一步跨過天塹,這是必然。
而今,妹妹退縮了。
她在怕,怕事情並非想像中那樣順利,怕其中有可能存在著的不確定因素導致結局走向黑暗。
那麼要想終結這種焦慮,自己能否找到其它辦法,既不打破「規則」,又能讓她感到更上一層級的溫暖呢?
他開始思考。
思考著怎麼讓妹妹變好。
「對了。那這樣吧。」
「嗯?」
「我們過幾天一起再去趟醫院,做個定期檢查,你覺得怎麼樣?」
「定、定期檢查?」
蘇靈聞言一怔,知他指的是什麼檢查,但不確定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要查。
「嗯,閆醫生不是說了,最好每個月去一次嗎?我尋思著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我和你都應該遵從醫囑,定期去看看身體的狀況,你覺得呢?」
陸清義正言辭,扯起瞎話來不擇手段。
若是讓閆醫生聽到這話,怕是會被氣得直接把手中的雪碧易拉罐給捏爆。
心說你小子當面看診時是一個字兒也聽不進去,怎麼到家忽悠起妹妹來想起拿我當擋箭牌了?真是老母豬戴凶兆,一套又一套。
但,陸清不管那些。
陸清想的是,只要把妹妹騙到醫院裡就可以了。
到了那裡,自己帶她做完精神科複查,再根據最新的情況問一問她要不要「改變現狀」,或許會聽到不同的答案。
而現在,只需給她更多的安全感,即可緩解她內心的焦慮與患得患失的情緒。
至於怎麼給……
很簡單。
「蘇靈,如果你答應的話,趁著這幾天小睦不在家,我可以在幹完正事以後更多的陪陪你,包括但不限於合奏、散步、逛街、小憩,讓你儘可能放鬆一下思緒。我是覺得,你精神太緊張了,這樣不利於病情控制,你說呢?」
「!」
聽到這裡,蘇靈心中一動。
她知道,哥哥這是做出了讓步。
「合奏」什麼的,在此之前,基本沒有過。
散步逛街,雖然有,但也只有2次,屈指可數。
最關鍵的,是後面的「小憩」。
什麼是小憩?
顯然,是休息。
在暮光咖啡一起喝下午茶算小憩,但是,兩個人一起縮在沙發床上靠在一起也算是小憩。他指的到底是哪個小憩?
還是說,自己可以對此做出定義?
蘇靈眯起漂亮的眸子,彎身下腰,抱起了黑貓。
聰明的轉移話題道:
「我當然依著你。哥哥的提議,我什麼時候違背過。」
她撫摸著黑貓的貓頭,臉上重新煥發出甜美的笑意。
陸清心中鬆了口氣,對於剛剛的事件也不再提,他也抱起了大橘,和妹妹兩個人一人摟著一隻貓,互相試探著,又不斷彼此拉近著這幾天來漸漸疏遠的距離。
直到晚上。
陸清沒讓蘇靈做飯,而是親自下廚,給妹妹做了一頓超豪華部隊火鍋。
「哇……」
蘇靈看著那鍋中煮散的金牌高句麗拉麵、鋪滿的澳洲肥牛卷、味道純正的蟹肉棒,加之各類丸子、根莖類蔬菜,以及一片方形的切達芝士奶酪,不禁感嘆道:
「搞這麼大陣仗,是想補償我嗎?」
「啊?沒有,就只是正常做個飯。」
陸清把涼菜和炸物端上,之後給她倒了杯意呆利紅葡萄酒,自己則選擇了喝右衛門無糖綠茶,將杯盤擺好,閒聊般說道。
「哼,我不管。真想做些什麼的話,除了這些,哥哥總該拿出點真東西才對。」
她理了理裙子,並將黑貓驅趕至桌下。
隨後拿出香薰紅燭,用上香的打火機在餐桌左側點了兩支,並且款款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上去心情好了許多。
「哎,且不提什麼補償不補償的,那些我聽不太懂。單說這個燭光晚餐,哪裡有蠟燭配火鍋的?不都是配牛排意面之類的嗎?」
陸清也一肚子壞水兒的見招拆招,圍上了防崩油的一次性塑料圍裙,笑眯眯的拾起刀叉。
只聽蘇靈少有的任性道:「那我不管,我想這樣,我就這樣。我覺得,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所以……也想在一天的最後留下些真正可以被刻印在內心深處的回憶。如果哥哥真的對我好,那別人有的,是不是我也應該全都有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