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方平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舅媽坐在一個凳子上,捂著臉嗚嗚哭個不停。
我媽則站在她身邊不停的寬慰著。
舅舅則站在廚房門口,腳下是一片破碎的瓷片。
我爸則站在舅舅跟前,說落著他的『暴行』。
我的兩個老表,也就是舅舅的兒子則站在堂屋門口,眼神怯怯的看著所有人。
我姥爺一共四個子女,我媽是老二,舅舅是老小。
舅舅的兩個兒子是雙胞胎,今年應該是十三歲。
將禮物放下後,我和方平一時都沒有說話,靜等故事展開。
等舅媽心情平復一些後,我媽才說道,「秀芝,到底咋回事啊?大過年的生什麼氣啊!」
舅媽抹了一下眼淚,委屈說道,「二姐,不是我不懂事,實在是......跟著黃豆太窩囊了!」
黃豆就是我舅舅的小名,當時他出生的時候,正值吃黃豆的季節,剛好他又姓黃,然後我姥爺就給他起了這樣一個小名。
接著,舅媽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過程很簡單,去年五月份的時候,舅舅借出去六千塊錢。
借的時候,那人說好年底一定還!
結果,舅舅去要的時候,那人卻說今年還不了,要明年還。
而這筆錢借出去的時候,舅媽壓根不知情。
現在兩個表弟快開學交學費了,她才發現家裡的錢沒了。
一問才知道,舅舅都借出去了,而且還沒有要回來。
就因為這事,二人越鬧越凶,舅舅一氣之下將廚房裡的盤子都摔了。
「二姐,你來評評理,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黃豆借出去都不跟我說一聲。現在好了,錢要不回來還不讓我說話,你說,在這個家裡我算什麼?」
說著,舅媽又委屈的哭了起來。
我媽一邊寬慰舅媽,一邊說落舅舅,「你也是的,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秀芝說一聲呢?她是你老婆,又不是外人!」
舅舅一副愁悶無語的模樣,說道,「當初二餅說好的年底給錢,誰知道他沒.....沒錢。」
舅媽忽然大叫道,「他是沒錢嗎?他就是看你好欺負,不想還你!」
我媽看上去也生氣了,道,「這個二餅也真是的!說好的年底還錢怎麼還耍賴了呢?走,找他去!」
舅舅連忙攔住,說道,「姐,算了吧,大過年的,鬧的不愉快多不好啊!」
聽到這話我差點沒笑出來。
我是這個舅舅是真的為別人著想啊!
寧願自己過的一地雞毛,也不願大過年的給人家添麻煩。
只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此時的不愉快,就是他帶給你的呢?
印象中,舅舅好像就是這種老好人的性格。
寧願自己吃點虧,也不願將事情僵化。
說實話,也虧舅媽沒文化,換做任何一個新時代的女青年,能跟舅舅過一年就算他有本事。
沒想到我爸也站到了舅舅一邊,說道,「都是一個村子的,就別辦他難看了,過了十五再問他要吧!學費的事我先墊著。」
額,差點忘了,我爸也是這種忍氣吞聲且付出型的人格。
這時,我忽然問了一句,「舅,二餅舅借你錢的時候,打欠條了嗎?」
舅舅搖搖頭,道,「欠條沒打,不過利息給挺高的.......」
雖然聽上去讓人啼笑皆非,但在農村,為了不顯得見外,借錢不打欠條的事情.......很常見。
就拿舅舅來說吧,他借的是錢嗎?
不。
他借的是臉面,是認可,是憐憫,是不想僵化鄰里關係的那種退讓和妥協。
「那應該沒事,好了舅,你別想那麼多了,我們人都來了,你還快點拿紅紅包接待我們啊!」
我笑著轉移了話題。
舅舅擠出一抹笑容,道,「放心,壓歲錢給你們準備好了。」
舅媽雖然氣的不輕,但也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
當下便不和舅舅鬧了,和媽媽一塊去廚房準備午飯去了。
借錢不還的事到此為止。
「方岩,聽說你混出息了,都開上小轎車了?」
「小轎車是開上了,不過是我們老闆的。」
說著,舅舅還跑到外面專門看了我的車。
經過一路的泥濘之後,這輛寶馬的車身都是稀泥,看起來髒兮兮的像一輛破車。
寶馬的光芒算是被掩蓋完全了,一時間,舅舅以為就是一輛普通的小汽車。
說話間,我大姨一家,以及三姨一家都相繼來了。
大年初二,是我媽她們三姐妹約定成俗走親戚的日子,已經延續很多年了。
接下來就熱鬧了,媽媽和大姨三姨以及舅媽在廚房忙著做飯。
我和舅舅以及兩個姨夫,兩個表哥還有老爸坐在木式沙發上喝茶聊天。
方平領著其他幾個小老表跑小賣部買零食和鞭炮去了。
過年的氣氛那叫一個濃厚!
至於我們聊的話題,基本上都是圍繞我在港城的工作展開的。
沒辦法,目前我是小輩中最有出息的,焦點自然而然在我身上。
問題都比較常規,比如,幹什麼工作的,一個月多少錢啊,那邊的消費怎麼樣之類的。
這些問題不知道有多少人問我了,我更是回答了很多遍了,當下只得又多說了一遍。
哪怕我在盡力斂去一些光芒,但兩位姨夫還是感受到我的變化。
和去年相比,此時的我無論是說話的節奏,肢體的動作,還是整個人散發的氣場,都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兩位姨夫紛紛露出了詫異的眼神,似是不敢相信我的變化能有這麼大。
.....
由於廚房下手的人多,做飯的速度也快。
僅是喝了幾杯茶,午飯就做好了。
還是老規矩,男女各坐一桌。
兩杯酒下肚之後,飯桌上又聊起了舅舅借錢的事。
兩個姨夫得知後,除了埋怨舅舅亂發善心之外,還紛紛出謀劃策。
大姨夫說:二餅的為人不太好,必須要個借條!到時他耍賴的話,也有個說理的證據。
三姨夫說:此事不能緩,過兩天就要去找二餅要錢。
一邊吃著飯,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我若有所思。
.....
往年來舅舅家走親戚,我幾乎不喝酒。
今年也是如此。
快吃飽的時候,我的手機恰到時候的響了。
然後,我借著這個由頭,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電話是倪濤打來的,問我什麼時候返回港城,然後走之前再去縣城一趟,一塊喝個酒之類的。
附和了幾句,我就把電話掛了。
接著,我又給丁全打去了電話。
我也沒有想到,昨天剛結交的『好兄弟』,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和丁全說明情況後,我隨口問了一個老人家,然後得到了二餅家的具體坐標。
接著,我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我這個舅舅啊,總是事事為別人考慮。
可人家為你考慮了嗎?
他要是尊重你的話,就會說到做到。
再不濟,也得寫張借條吧?
這不明擺著想坑你的錢嘛!
你連孩子的學費都交不起了,還想著給別人留面子呢!
既然你拉不下面子,那這個壞人就由我來當吧!
雖說這段時間當起了乖寶寶,但流氓這個角色我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畢竟,是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