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的清晨,守衛皇城的士兵早早起床開始掃雪。
當然了。
他們只負責掃皇城裡面的雪,皇城外面的雪由百姓負責掃。
這屬於徭役的一種。
士兵們剛拿起掃帚,城門外就響起了百姓的交談聲。
「哥幾個來的夠早啊!」
「不早不行啊,來晚了罰錢。」
「既然如此,那就幹活吧!」
「幹活!」
交談聲中,百姓們開始掃雪。
掃著掃著,一個百姓忽然停了下來,並大喊道:「這裡有東西。」
「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個箱子。」
「都別動,沒準是從進出皇城的馬車上掉下去的,快通知城中的軍爺,讓他們看看裡面有什麼。」
城外百姓的舉動很快驚動了城內的守軍。
一個值班的參將帶著人打開城門,走了出來。
百姓們自動讓開位置,站在旁邊圍觀。
那個將領本想把箱子帶進去,可是圍觀的人太多了。
為了自證清白,那個將領說道:「諸位父老鄉親,我也不知道箱子裡面有什麼,現在咱們就打開。無論裡面有什麼,諸位都能做個見證,到時候免得說我獨吞了裡面的東西。」
「好!」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作證。」
在眾人的注視下,箱子被打開。
「這是太子殿下的衣服吧?上面花里胡哨的都是什麼?」
「好像是十二章紋。」
「什麼是十二章紋?」
「我朝規定天子龍袍十二章,皇太子、親王、世子俱九章。」
......
春和殿內。
大明太子朱慈烺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準備吃飯。
剛吃了一口包子,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在進門時由於太過著急,導致被門檻絆倒。
朱慈烺皺了下眉,心中很是不悅。
他已經夠煩了,沒想到宮裡的太監還給他添亂。
朱慈烺左手拿著半個包子問:「什麼事?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回...回太子殿下,西安門外發現了一個箱子。」
「箱子?」朱慈烺冷哼一聲:「箱子裡難不成有寶貝?」
小太監使勁咽了口唾沫,不敢正面回答,只能建議道:「殿下您還是親自去瞧瞧吧。」
朱慈烺右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箱子裡到底有什麼?」
小太監嚇得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殿下恕罪,奴婢也說不準裡面是什麼,不過有些人說裡面是一件...龍袍!」
「龍...袍?」朱慈烺左手的半個包子掉在了桌子上。
「不可能,」朱慈烺第一反應是不信。
他迅速站起身,讓太監在前面帶路,打算親自去看一看。
此時西安門外已經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除了少量普通百姓外,其餘都是南京城有權有勢的人。
他們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皇城守軍不敢直接驅逐,只能在遠處圍成一道人牆進行隔離。
箱子還放在原來的地方,沒人敢挪動。
朱慈烺走到箱子旁邊打開蓋子定睛看去。
身為皇子的他立刻認出那是一件龍袍。
看到這,朱慈烺徹底死心了。
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想法:完了,徹底完了!
那不是龍袍,那是索命的刀!
無論是誰在栽贓,他都完了。
不但會失去儲君之位,還會因此喪命。
但是在求生欲的驅使下,朱慈烺開口吼道:「有人蓄意栽贓,立刻徹查!」
可是怎麼查卻成了問題。
龍袍和箱子是物證,繼續放在原地肯定不行。
抬入皇城也不合適。
就在朱慈烺毫無頭緒的時候,距離皇城不遠的倪元璐趕了過來。
朱慈烺兩眼放光:「先生,您終於來了。」
「殿下莫慌,」倪元璐點頭說道:「請殿下先命人將箱子抬到城門洞中,讓守軍驅散人群後回城。」
「好。」朱慈烺立刻吩咐了下去。
二人一言不發地回到了春和殿。
剛走進殿門,朱慈烺便迫不及待地問:「先生,我從未準備過龍袍,也沒有造反的想法,這是有人在蓄意栽贓。」
「臣明白。」
「我是不是應該將情況寫明,告知父皇?」
「告訴陛下什麼?」倪元璐冷著臉說道:「告訴陛下南京皇城的城門口發現了龍袍?」
「難道不行嗎?這龍袍來歷不明,父皇若是知道了肯定誤會。我提前寫信說明情況,有何不可?」
「哎!」倪元璐嘆息一聲:「殿下說不清楚。」
「為何說不清楚?」
「沒有原因,人性使然!」
朱慈烺沉默。
他也是人,深知人性的可怕。
如果解釋有用的話,歷朝歷代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父子反目的事了。
倪元璐同樣沉默。
雖然他早就猜出了崇禎的目的。
但當事情真正到來的時候,他還是被震驚的無以言表。
崇禎太狠了。
為了發動戰爭竟然逼自己的兒子造反。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片刻後,朱慈烺問:「那先生覺得誰是幕後主使?勛貴還是東林黨?」
倪元璐眯著眼搖頭:「恐怕都不是。」
「那到底是誰?」
「是大勢!」
「何為...大勢?」
「大勢所趨,殿下只有順著趨勢做事方有一線生機。」
「先生的意思是?」
倪元璐睜開眼,目光解決:「造反!」
「先生住口!」朱慈烺義正言辭道:「我身為太子,豈能造父皇的反?別說我不同意,滿朝的文武和大明的百姓都不會同意。」
倪元璐倒背著手,慢悠悠說道:「殿下覺得臣剛才所說的造反,是造陛下的反?」
「不然呢?」
「非也!」倪元璐搖著頭:「不是造陛下的反,而是造奸臣的反。嚴格來說不是造反,而是勤王!」
「勤王?」
「沒錯!陛下久未露面,極有可能已經病入膏肓。京師的朝廷已被東林黨和閹黨把控,他們借著陛下的名義發號施令,打算廢了殿下的太子之位,扶持定王繼承皇位!」
「以此贏得黨爭!」
「殿下此時不舉兵勤王,更待何時?」
朱慈烺已經被倪元璐說的有些懵了,他理順思路後連忙擺手:「不對,先生說的不對。」
「哪裡不對?」
「先生說父皇極有可能已經病入膏肓,空口無憑,證據呢?」
倪元璐指著京師的方向,緩緩問道:「最近一年來,殿下給陛下寫信了嗎?」
「寫了。」
「寫了多少封信?」
朱慈烺想了想:「十一封信,三封公文,八封家信。」
「陛下是否有回信?」
「沒有,公文和家信都沒有回覆。」
「事已至此,殿下還想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