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不是頻繁過去，梁晉燕不可能對外婆的習慣了解到這個程度，「你多久去一次？」
「十幾天吧。」梁晉燕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兒，「公司有人打理，我時間多。」
時間再多，也不可能去分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的付出也不是他表現得那麼雲淡風輕。
「和你比起來，我這個親外孫女顯得沒良心了。」甘斕勉強擠出一抹笑來，握住他的手，「謝謝你。」
怕他誤解，她及時地跟在後面補充：「我不是在假惺惺。」
「嗯。」梁晉燕笑著捏捏她的掌心，「我也沒那麼疑心病。」
「那誰知道。」甘斕趁機陰陽怪氣了他一句：「有些人最近端得很，仗著我追他，姿態那叫一個高啊。」
梁晉燕：「這麼不滿還追？骨氣呢？」
甘斕：「走丟了。」
梁晉燕被逗笑。
兩人鬥嘴期間，隊伍已經輪到了他們，甘斕搶在梁晉燕前面，選了幾樣楊柳喜歡的裝了禮盒，然後搶著掃碼付了錢。
梁晉燕沒跟她搶這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買好點心，兩人便往臨江路走。
——
五月初，北城氣溫回暖，夕陽西下，臨江路小院裡的花花草草生意盎然。
時隔一天，甘斕再次來到了這裡。
這次是以梁晉燕女朋友的身份。
雖然昨天和楊柳相處得很不錯，但今天突然轉換身份，甘斕不可避免地緊張。
楊柳一定會問她和梁晉燕過去的事情的，梁晉燕說交給他解決——可她就坐旁邊一言不發，好像也不合適吧。
甘斕剛跟梁晉燕走進院子，就看到了坐在院子裡看書的楊柳。
楊柳看到兩人過來，有些詫異。
她的視線停在了梁晉燕和甘斕牽在一起的手上，瞳孔顫了一下，「晉燕，斕斕，你們這是……？」
「她現在是我女朋友了。」梁晉燕回來之前的確沒有提前通知過楊柳，但他們母子兩人早在幾天前就通過氣。
說完這句話，梁晉燕和楊柳交換了一個眼神，勾唇，對她說：「您現在也可以叫她甜甜。」
……甜甜？
這次輪到甘斕瞳孔地震。
聽梁晉燕的意思，楊柳似乎早就知道她叫甜甜？那她的身份……
甘斕不好當著楊柳的面兒質問梁晉燕，只好用力捏了一把他的手，用動作詢問他。
梁晉燕秒懂了甘斕的意思，從容不迫地對她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甜甜。」這時，楊柳也出聲叫了這個久違的名字。
甘斕聞聲轉向楊柳，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楊柳知道她的身份，那是不是代表，她也知道梁晉燕之前為她做過的那些事情？
「我前幾天才知道，原來他早就找到你了。」楊柳看到甘斕無措的模樣，放柔了聲音，「你不用有心理壓力，晉燕他就是這樣，做事情總喜歡悶著，對我也一樣。」
「不管過程怎麼曲折，你們兩個人重新見面了，也在一起了，這就夠了。」楊柳很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我為你們高興，也祝福你們。」
「……謝謝您。」甘斕哽了半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所有的情緒，到嘴邊的時候，都變成了這略顯笨拙、卻格外真誠的三個字。
……
跟楊柳「坦白」的過程實在太過順利，順利到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這當然都是梁晉燕的功勞。
甘斕以前從未將「體貼」二字和梁晉燕聯繫到一起過。
但她現在覺得，梁晉燕是她迄今為止遇到過最體貼的人。
就像楊柳說的那樣，他只喜歡悶頭做，不喜歡說，哪怕被問到了，也會選擇沉默。
他會預判所有她可能遇到的問題，在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就解決得乾乾淨淨。
梁晉燕陪她們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去廚房忙了。
甘斕看著梁晉燕的身影，眼眶有些熱，久久沒能收回視線。
這一幕都被一旁的楊柳看了去，楊柳露出了一抹微笑，輕輕拍拍甘斕的胳膊，同她說：「甜甜，你跟我進屋裡坐會兒。」
聽見楊柳這麼說，甘斕的心略微往上提了提。
她知道，楊柳應該是想單獨跟她說話。
甘斕點點頭，上去推住輪椅，和楊柳一起回到了北邊的那間主房。
甘斕準備動手將楊柳往沙發上扶的時候，楊柳朝她擺擺手，「你先推我去臥室。」
「好的。」甘斕應下，按楊柳的指示，將她推到了裡面的那間房。
甘斕上次沒來過這裡，進來看看陳列，這應該是楊柳平時住的房間。
兩人停在了一排抽屜前。
楊柳微微彎腰，從下面的一節抽屜里拿出了一本相冊遞到了甘斕手上。
見甘斕表情疑惑，楊柳笑著同她解釋：「晉燕小時候的照片。」
甘斕聞言，立馬來了興趣，翻開了相冊的封面。
這本相冊一看就是楊柳精心打理過的，裡頭的照片是按照梁晉燕的年齡和拍攝日期一張一張排列組合的。
第一張是梁晉燕剛出生時拍的照片，畫質不是很好，照片看起來很有年代感。
照片上的嬰兒光不溜秋，身上哪哪兒都能看到。
一般情況下，這種照片是不會隨便給人看的。
甘斕想，楊柳還真是沒把她當外人。
梁晉燕剛出生的時候，跟現在好像找不到什麼相似的地方——除了都是男的。
第二張照片就是梁晉燕出生一周的了。
看起來長開了一些，也穿了衣服。
梁晉燕小時候的照片很多，隔一周或者半個月都有，看得出來楊柳很用心地在撫養他。
甘斕一路翻到了十二歲的梁晉燕——準確地說，那個時候他還叫楊晟北。
這張照片，能看出來一些當年在江南時的影子，因為皮膚都挺黑的。
可十二歲的梁晉燕沒有十七歲那麼瘦。
十二歲再往後，相冊里的照片就斷了，後面基本上只有梁晉燕的高中畢業照、大學本科畢業照，和一些他成年之後跟楊柳一起拍的全家福。
哦對。
甘斕還在這本相冊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合影——她曾經在梁晉燕書房的抽屜里翻到過的，他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拍的照片。
後來她才知道，那不是他的暗戀對象，而是只比他小几個月的表妹——因為他的緣故，車禍身亡。
而她當時還拿這張照片威脅他……
甘斕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都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梁晉燕還願意和她在一起，他真是菩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