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縉將謝青嫵護在身後，「阿嫵，您先回船艙。」
謝青嫵雖然如今稍有武藝，但也僅限於防身，她知道自己在此處肯定會拖後腿，毫不遲疑的點頭，轉身就往船艙的方向去。
細雨綿密，江面霧氣瀰漫，水流湍急，周雲縉雖然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但選在如此天險之地，肯定是早早就有了準備。
一時間，箭矢如雨，朝著幾艘船而來，幾乎要將船射成篩子，裴宴等人就算是牢牢把船圍住，卻也根本瞧不見敵人的影子。
周雲縉面色冷沉下來，朝著溫九道：「放小船，保護女眷和工部幾位大人先撤。」
十幾艘大船，對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來說，簡直就是靶子，而且密集的箭矢不僅是釘在了船艙上，更釘在甲板上。
周雲縉警惕的望著江面，他要是敵人，準備要致人死地，不可能只準備弓箭手，一定會派人潛入江中，從底部將船鑿穿。
尚未等他細想，身後傳來裴宴的聲音，「二殿下，水下有東西。」
緊跟著，謝青嫵快步走了出來，衣裙下擺濕了大半，神色蒼白中冷意，「船艙已經開始漏水了，我剛去其他的地方看了，也都漏了。」
果然！
周雲縉眸光落在溫九身上，「小船放好了嗎？」
溫九抹了把臉，細雨綿綿，整個江面都霧蒙蒙的，更別說水下是什麼情況，根本沒人知道。
「都放好了，只是…屬下怕不將水下那群人解決了，小船也得翻。」
周雲縉冷下臉，事情的確如此，但是若不上小船，所有人都得在這種情況下耗死，更不可能有什麼辦法。
「我有辦法。」
謝青嫵走上前兩步，看著周雲縉，「二殿下若是信我，將船艙的火油拿出來，全都澆在甲板上。」
裴宴微微蹙眉，這邊周雲縉卻是眸光微亮，「你的意思是燒船？」
水底下的那群水鬼神出鬼沒，就算是抓也只能下去抓，但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這時候冒昧跳下去，反而有可能死傷無數。
但若是將幾艘船同時點燃，所有人再一起跳下去圍剿水鬼，勝算就更多了幾分把握。
等解決了水鬼，船上的火只會更旺，江上霧蒙蒙的，他們看不清，弓箭手更看不清，只能瞧見火光。
到時候這火光還能幫著掩藏他們乘坐小船離開的蹤跡。
周雲縉目光直接落在裴宴身上，「裴宴，你帶幾個人趕緊去搬火油，趕緊告訴另外幾艘船，一起點燃。」
裴宴收回視線，什麼都沒說，帶著人就奔船艙而去，這邊謝青嫵則是看向謝錦玉，「你帶著母親先去小船。」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她還不能讓母親死了，要死也得等查清楚真相再說。
謝錦玉不干，抓住謝青嫵的袖子，「長姐，你帶母親走，我堂堂男子漢，又豈會躲在你背後？」
「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而坐在四輪車上的謝母，這時候也抓住了謝青嫵的衣袖，一雙眼看著她，透著乞求之色，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周雲縉也點頭，「我讓溫九帶你和謝夫人先去小船上。」
謝青嫵微微皺眉，「可我想留下來，至少幫幫忙什麼的。」
「阿嫵，你已經幫忙了，這個主意很好，而且你保護好自己，以後還有更多能幫忙的機會。」
前世的謝青嫵一門心思困在內宅，只能圍著爹娘和未婚夫裴宴轉，如今離開京城，皇后姨母曾經教導她的東西，她發現都能用得到。
一股熱血在她身體裡沸騰，曾經囿於後宅的鳳凰似乎想要破籠而出。
七尺男兒想要建功立業，但誰說女子不想呢？只是被困在後宅，永遠無法擁有那樣的眼界罷了。
周雲縉懂謝青嫵此刻的心情，她想做些什麼，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但她不知道，她一直都是有價值的。
謝青嫵知道自己不該拒絕，也不能添亂，點了點頭，「淑賢還在船艙，我去把她接過來，一起上船。」
裴宴等人動作很迅速，很快幾艘船就燃起了火光，如同漂浮的火球，火光反射在江面上，水波因風而起伏。
火焰隨之搖曳生姿，如同跳動的火蛇，火勢在夜風的助長下愈發猛烈，整個江面仿佛成了一片火海。
謝青嫵和王淑賢幾個人站在小船中，看著不遠處的火光，手心都捏出了汗，她看著裴宴和謝錦玉等人跳進江中。
水波起伏，也不知下面是如何的波濤暗涌，她只知道剛剛還碧色的江面，此時開始泛著血色，越來越紅，不知是火焰映的還是血水。
王淑賢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手握緊了謝青嫵的手臂，「謝姑娘，他們不會有事吧？」
「不會。」
謝青嫵聲音堅定，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會有幾分把握，她轉過頭看向船夫，「咱們先行，還請你快一些。」
船上都是女眷，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們和文官，如今留下來，都是再給周雲縉他們拖後腿。
船夫壓了壓頭上的斗笠，手中的船槳沒動，忽然『桀桀』怪笑了兩聲，同時船槳揮動，直接朝著幾人的面門而來。
「姑娘，小心！」
鶯月趕緊擋在謝青嫵面前，卻被一船槳掀飛，落入了水中，
「鶯月！」
謝青嫵看著濤濤江水，眼眶泛紅，但這時候她卻也不敢大意，右手附在左手臂的位置，看著船夫往前，只等著下一瞬扣動袖箭，將他一箭斃命。
「你到底是誰？」
船夫沒說話，手中的船槳揮動，再一次直奔幾人而來，呼嘯帶風，與此同時的謝青嫵扣下了袖箭。
「別…別過來！」
王淑賢看著船夫的動作，整個嚇壞了，整個往後退，卻幾乎下意識的將謝青嫵往前推了推。
就這麼一瞬的功夫，謝青嫵原本對準的袖箭此時卻偏了幾寸，原本是正對著船夫胸口的，如今卻只能射穿了他的左肩。
血流如注，船夫幾乎惱怒的低呵一聲，一腳踹向了謝青嫵的小腹，迫使她整個仰躺在船上。
而坐在四輪車上的謝母急的直掉眼淚，身子掙扎著動彈，想要撲向船夫，救下謝青嫵，卻因為沒有力氣，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王淑賢嚇傻了，整個人蜷縮在船尾的地方，一動也不敢動，而謝夫人卻還掙扎著往謝青嫵的方向爬，眼淚直流。
青嫵，她的青嫵……
娘錯了，娘知道錯了，快來人救救她的女兒啊！
「阿嫵！」
一道箭矢朝著小船的方向射了過來，直接貫穿了船夫剛踩著的木板上，幾乎沒入一寸，箭尾還在顫。
船夫朝著身後的方向看了眼，發現是周雲縉等人已經從水中出來，便知道時機已經過了，心中頓時萬分不悅。
眸光落在躺在地上蜷縮的謝青嫵身上，冷哼一聲，直接揪住了謝青嫵的衣領，足尖輕點，很快就消失在了陡峭的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