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帶去罪兵營。」
高繼行背對著寄雲,冷淡開口。
罪兵營是懲罰那些犯了錯的士兵,是要做苦力的,洗衣服打掃倒夜壺,士兵有點同情地看一眼寄雲這小身板,暗道侯爺狠心。
但這是侯爺和這小子之間的事,他哪裡敢開口,只得過來,朝寄雲客氣道:「請隨我來。」
軍中都是男子,她去那裡,若是被人看出來,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寄雲心中不安,只得拉著高繼行的衣袖,怯怯地求:「侯爺……」
「還不拉走!」
高繼行卻不耐煩地呵斥士兵。
「是。」
士兵見嚇了一大跳,忙請寄雲出去。
罪兵營里一群士兵排排睡在一起,睡得正酣,咕嚕打得震天響。
士兵見寄雲似乎被眼前景象嚇住,不禁有些可憐她,指了指一邊一個只能容一人落腳的地方,道:「那裡有個位置,今晚你就先在這兒睡吧。」
唉…誰讓他夜裡闖營,還惹侯爺生氣呢?
這是侯爺親口吩咐,士兵也愛莫能助,安排好寄雲睡覺的地方,就走了。
營帳里橫七豎八睡著一群男子,寄雲慌得想逃。
她當真轉身出了營帳,卻見外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她心一緊,哪裡還敢邁開腳步。
「喂,不睡覺在這裡鬼鬼祟祟做什麼?」
寄雲正在門口躊躇,不防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忙用手捂住嘴巴。
許是覺得她反應過度,那人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轉身鑽進一旁灌木,接著便傳來一陣放水的聲音。
寄雲臉色微紅,忙轉過身去,也不管這黑燈瞎火的,她甚至連那人都沒看清楚。
「愣著做什麼?睡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方便回來,見寄雲還在門口發呆,一手攬住她肩膀,將她帶進營帳,卻不管她,自顧尋到自己床鋪,倒頭就睡。
寄雲看著擁擠的床鋪欲哭無淚,只得尋了個角落蹲了過去。
附近的士兵睡覺不老實,一腳踢過來,寄雲來不及躲避,被他踢到腳踝,只覺得猶如一塊石頭砸過來,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也不知他的腳是什麼做的。
到最後,寄雲只得卷著膝蓋坐在遠離床鋪的一個角落。
她身上雖疲憊,卻一點睡意也無,對即將要做的事,一點把握都沒有。
今天第一天來,就惹高繼行生氣,接下來要怎麼接近他?
……
「侯爺,你真的忍心將雲夫人罰去罪兵營啊?」
楊招看一眼臉色越發陰沉的高繼行,忍不住問。
軍中將士糙慣了,更別提罪兵營都是一群不怎麼服從管教的刺頭兵,夜裡睡覺是什麼光景,他不可能不知道。
將雲夫人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扔去這種地方,他也真忍心。
高繼行眸色沉冷,「軍營是什麼地方?任是誰,無視軍紀,想來就來,軍中豈不是亂套?」
是是是,知道他治軍嚴明,但連自己女人都要用軍法懲罰,怕是只有他吧。
楊招瞥他一眼,不怕死地勸道:「雲夫人是女子,又不是你手下的兵,將她丟在一群男子中間,可想過她會不安害怕?」
高繼行眸光微閃,眼底越發透著冷冽,握緊拳頭,半天沒言語。
楊招嘆氣,搖頭道:「唉……可憐呀,趕了一天路,又差點在軍營被砍了頭顱,一定嚇得不輕,如今在一群刺頭兵中間,只怕都沒法安心睡。」
高繼行越發握緊拳頭,眸色一冷,「你若不放心,今晚便去罪兵營待!」
這……楊招睜大眼睛,罪兵營誰愛去誰去,他不會去。
忙賠笑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侯爺都能放心,我豈會不放心?」
這話更讓高繼行不豫,楊招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一溜煙出了門:「時候不早,侯爺早點歇下。」
門外跪著雲括武等人,見他出來,雲括武忙說:「都尉,請您勸勸侯爺,將雲夫人帶回來吧。」
那地方豈是雲夫人待的?
楊招兩手一攤,也很無奈,他已經勸過,可侯爺嘴硬,能怎麼辦?
還有他們幾個……
「雲夫人要來,你們也不派快馬報給侯爺,好讓侯爺去接,就這麼來了,萬一路上出了什麼差池,一百軍棍都是輕的。」
雲括武低下頭,雲夫人說一來二去耽誤時間,這才攔住他派人送信。
罷了,現如今說這些也無益。
外頭這幾個,說話聲生怕他沒聽見,高繼行心中正煩躁,冷聲道:「你們幾個,明日每人領二十軍棍!」
「侯爺,雲夫人她……」
他們皮糙肉厚,二十軍棍不算什麼,但云夫人被罰去了罪兵營,明日還要和士兵們一起做苦工,對一個女子來說,這懲罰屬實重了些。
雲括武想為她求情,才剛說話就被高繼行凌厲的目光一掃,他頭皮發麻,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高繼行心中煩悶,看到外頭幾個人跪著就覺得窩火,喝道:「給我滾去罪兵營!」
「是!」
雲括武幾個卻是眸色一亮,也沒見過誰被罰去罪兵營還如此高興的。
營帳中士兵打鼾聲此起彼伏,寄雲欲哭無淚,盯著黑漆漆的帳頂無法入眠。
卻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她尋思著這麼晚會是哪個倒霉蛋被罰了,卻見外頭士兵拿著火把帶著幾個人來,不是雲括武幾個還有誰?
寄雲愣了一下,雲括武已經到她面前,小聲問:「雲夫人,您還習慣嗎?」
不習慣也得習慣,誰讓她惹怒了高繼行?
寄雲苦笑,沒有回答,反而對他們這時候被罰來這裡感到詫異。
這一路來,雲括武幾個盡心盡責全力護衛她的安危,是她的錯,罰不相干的人做什麼?
「侯爺怎麼連你們也一起罰了?」
雲括武卻道:「是我們差點釀成大錯,讓雲夫人陷入險境,侯爺罰我們也是應該的。」
他看一眼寄雲捲曲的角落,不禁有些擔憂,雲夫人到底是女子,身體也無法和士兵們比,在這潮濕的地上待一晚,身子只怕受不住。
他環視一眼營帳里,目光被一旁的稻草吸引,忙起身去抱了起來,墊在地上:「雲夫人,今晚就辛苦您將就一下吧,等明日屬下再去求侯爺……」
「還要不要睡覺了?」
雲括武話還沒說完,床鋪上就有人不耐煩地斥了聲。
寄雲心中感動,不過眼下也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只得頷首道謝:「多謝。」
雲括武率著幾名護衛守在寄雲不遠處,防止床鋪上有人睡覺不老實伸出一隻腳或是一個頭,朝寄雲道:「屬下會保護雲夫人,您就放心睡吧。」
寄雲今日屬實疲憊,如今身邊有熟人,困意便席捲而來。
「喂,你是哪個營的,怎的跟個豆芽菜似的?」
翌日清晨,寄雲被人拍醒,睜開眼睛,就見幾個大頭兵圍著她,好奇打量。
而雲括武幾個,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