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嬌癟著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滾落，卻隱忍著沒有哭出聲音。
「小阿嬌，你怎麼了？」
寄雲心頭一震，忙將她抱在懷裡。
無論如何，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今後一家人在一起，應是開心才是，可阿娘和小妹卻一點都不開心。
「沒有。」小阿嬌搖著頭，什麼都不肯說。
「是不是公子對你們說了什麼？」
寄雲替小阿嬌擦了淚，看著一點喜色都沒有的家人，擔憂地問道。
除了公子的威脅，她想不出為何這樣的日子，阿娘和小妹會如此低落。
「公子什麼都沒說。」段氏似在冷笑，片刻後許是想到不該用這樣的態度對大女兒，她揉了揉太陽穴：「我累了，咱們現在去哪兒？」
是了，她們這些日子擔驚受怕，馬不停蹄從西州趕來，如今又匆忙上路，阿娘的身子還沒完全恢復，是她考慮得不夠全面。
「咱們去朱陽縣。」
朱陽縣在虞國，從東陵縣去朱陽縣還有五六天的路程。
寄雲擔心阿娘身子虛弱，無法長時間趕路，見她提不起精神，忙說：「那咱們去前頭的城裡住上一晚，等阿娘休息好了再趕路，好嗎？」
段氏閉著眼睛，聲音冷淡：「你拿主意吧，你不是一直主意很多嗎？」
寄雲怔了下，從順風樓出來，阿娘就不對勁兒。
見阿娘似乎累極了，並不想多說，她只得將滿腹疑問咽了下去，掀開車簾，吩咐車夫：「老伯，咱們去前面的鎮子歇一下腳。」
車夫應了一聲是，在日落前，她們終於到了一處小城鎮。
鎮子不大，城中只有一家客棧，寄雲要了一間房，想夜裡和家人睡在一起敘舊，又多付了一小塊碎銀子，叫夥計送水送飯菜上去。
她們趕了一天的路，都需要淨身沐浴。
「娘子且先去房裡等著，這就給安排給您送上去。」有了錢，夥計自然是爽快樂意，笑吟吟將寄雲等人帶上二樓的客房。
段氏先進了屋便一屁股坐在圓凳上，吩咐夥計：「我們母女三人趕了一天路，正需要吃的，趕緊將你們這兒最好的飯菜送來。」
夥計掂了下手中的碎銀子，這點銀子只怕還吃不了最好的飯菜，不過夥計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好惹惱了客人，便賠著笑道：「您看小的去後廚，有什麼就給幾位娘子送什麼，可好？」
這話惹怒了段氏，她當即臉色一變，站起身來罵道：「我們給的是銀子，難道吃不得你們最好的飯菜？」
這還是寄雲第一次見阿娘如此疾言厲色，有些吃驚。在她的印象中，阿娘性子柔弱，從不會對人大喊大叫，可眼下.......
她心中不忍，阿娘的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就跟著她如此奔波，一定很累才會這樣。
她摸了摸錢袋，先前在掌柜娘子那兒賣的雲錦，她拿了飛錢，還要等到朱陽縣才能換。
如今身上所帶的錢不多，不過阿娘想吃，她定不會讓娘餓著，忙又拿出一小塊碎銀子交給夥計，「這個總夠了吧？」
「倒是夠了。」
夥計拿在手裡便有些笑不出來，太小了些，不過總比銅錢好，便也賠著笑說了幾句安撫的話，這便轉身下樓去後廚。
此時外頭夥計送水來，寄雲笑著上去挽著阿娘的手，柔聲道：「阿娘先去沐浴，出來就可以用飯了。」
「哦.....」
段氏沒看寄雲，將她的手拿開，含糊應了聲，轉身去一旁翻包袱。
阿娘，她怎麼了？
寄雲愣住，心中有些慌。
當年她們一家淪落街頭，被主家打罵、轉賣時，阿娘也未曾這樣，如今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阿娘怎麼.....
她有些無措，想上去問阿娘到底發生了何事，卻發現衣袖被人輕輕拉了拉。
寄雲愣了下，發現是小妹拉住她。
小阿嬌清澈明亮的眼中，溢滿不安和擔憂，朝她輕輕搖頭。
寄雲疑惑，等到阿娘進去沐浴，忙拉著小阿嬌出來門口，「小阿嬌，你告訴姐姐，公子是不是威脅你和阿娘？」
阿娘她不對勁。
小阿嬌眼睫眨巴了下，垂下頭，雙手抓著衣擺，卻不說話。
她這樣，寄雲更著急，「有什麼不能跟姐姐說的？」
「阿娘她......」
小阿嬌身子抖了下，沒有繼續說下去，掙開寄雲的手跑下樓去。
「小阿嬌.....」
寄雲吃了一驚，忙也跟著下樓。
卻還沒走到一樓，段氏就洗好了，在門口喚她：「雲兒，我好了，你也來洗吧。」
「阿娘，我先去找.....」
寄雲停住腳步，本想說先去將小妹找回來，卻被段氏打斷：「你去洗吧，我來找她。」
「好。」寄雲見阿娘沐浴出來，神色比起方才好了許多，知道她會將小妹找回來，便放心回去。
段氏等她進了屋，這才緩緩走下樓梯。
小阿嬌原本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寄雲才跑開，如今見段氏下樓，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垂著肩膀怯怯站在一旁。
段氏看她一眼，神色冷淡：「你在這兒做什麼？」
「沒.....沒什麼。」小阿嬌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下，越發垂著頭不敢看她。
段氏神情冷漠，完全沒有當初在小院時的溫柔親切，厲聲警告：「沒什麼就回去，別胡言亂語惹你姐姐不高興。」
小阿嬌小身子微微顫抖，小聲應了句「知道了」。
段氏見她聽話，這才轉身。等到了二樓，還沒見她跟來，轉過頭冷聲問：「還不走？」
小阿嬌這才趕忙快步跟在她身後。
母女倆回到房中等了一會兒，夥計就端了飯菜上來擺了一桌。
段氏沒等寄雲，只說她餓了，拿起筷子便吃起來。
小阿嬌嘴唇動了動，想說不敢說。
段氏不是沒看出她的心思，冷笑：「不吃你就看著。」
寄雲出來時，便見兩人一個吃得滿足，一人小心翼翼坐在一旁沒有動筷。
段氏見寄雲出來，卻沒像往常一樣關心她，只顧著自己動筷子。
因為是好不容易才和家人在一起，寄雲沒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見小妹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有些不放心，過來握住她的手：「小阿嬌，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沒等小阿嬌張口，段氏冷聲，語氣責備：「以前三天兩頭吃不飽是常有的事，如今還學會挑嘴了？」
小阿嬌有些委屈，囁嚅著嘴唇，「我沒有.....我等姐姐......」
段氏臉色微變，冷哼了聲。
寄雲不想阿娘生氣，也不想小妹難過，忙笑著圓場：「我這不是出來了嗎？餓了就先吃，咱們一家人不用如此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