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弱,嬤嬤多費心照顧。」
蒼梧院門外,高繼行交代身後的楊嬤嬤。
楊嬤嬤知道他擔心惹寄雲生氣,對她和腹中孩兒不好,這才沒有留在房中。
只是,他身上也有傷,在房中守了一天,自己都沒休息好,別寄雲好了,他倒病倒。
「公子,您便是鐵打的身子,也不能如此耗下去,老奴多嘴說一句,您還是要好好愛惜身子,不然日後誰來照顧夫人和小侯爺?」
這可是公子的第一個孩子,她比任何人都高興和激動,相信公子比她更甚。
高繼行聽她說起寄雲和孩子,眸色頓時柔和下來,頷首道:「我知道,嬤嬤還請放心。」
怎能放心呢?
楊嬤嬤抬眼就見楊招等在不遠處,頓時臉色一沉。
公子的傷還沒好,有什麼事他不能自己處理,拿來煩公子做什麼?
楊招看到他娘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被遷怒了,頭皮一緊,默默移開目光。
這也不能怪他,這人是公子的仇人,必須得公子自己去見。
高繼行看在眼裡,唇角微動,也沒打算替楊招辯解,橫豎晚上回來沒地兒去吃飯的人不是他。
他清咳了聲,「我去去就回。」
楊嬤嬤還沒來得及勸兩句,高繼行已經帶著楊招出去。
門外護衛已整齊列隊等候,高繼行翻身上馬,領著一群人朝城門去。
如今是夜裡,城門緊閉,門口士兵身穿鎧甲,嚴陣以待。
魯仁心中不安,勸著烏玹,「武安侯連虞國皇帝都敢反,可見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眼下他還沒騰出手來,公子需儘快離開,不然他回過神來,公子就走不了了。」
眼下趁著公子的身份還無人知曉,看在嘉寧公主的面上,只要多花些銀錢就能出城。
烏玹卻不甘,「他沒死就罷,寄雲如今也在他手裡,我成了什麼?花重金給他尋來意中人,養了這麼些年,最後送給他助他倆破鏡重圓嗎?」
魯仁沉默,這件事令人始料未及,最大的變數還是寄雲。
若她不回來,高繼行或許真的就如公子所設想的那般,被摯愛的人背叛,身敗名裂,成了亂臣賊子人人喊打。
最後公子再領兵將他一舉殲滅,便可當初懷王殿下的仇。
只可惜,事情總有變數。
「公子已經給高繼行重擊,他兵敗,成了虞國叛賊,還將前朝郡主留在身邊,註定回不去虞國都城,公子報仇,日後有的是機會。」
可烏玹不甘。
多年謀劃,不能將高繼行置於死地,讓他如何能甘心?
魯仁還想再勸,就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他臉色驚變,「公子,他們來了,還請公子儘快出城,一切從長計議。」
可惜為時已晚。
高繼行已經到了,看著熟悉的一張臉,他冷笑:「果然是你。」
他見過的人,看一遍就能記住。
烏玹能在他眼皮底下做出這麼多事,也算是本事。
烏玹坦然冷笑:「真沒想到,受了這麼重的傷,武安侯還能意氣風發出現在我面前。」
他不僅安然無恙出現在他面前,今日還會與他做個了斷。
高繼行道:「你煽動馮天祿,利用瘋馬草想重擊我的騎兵,更是偷了我的布防圖,和薛濤勾結,陷害我叛國通敵,致我兵敗險些送命,如此種種,你還有膽回來,還真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烏玹仰天大笑,他只恨自己做得不夠狠。
「被最愛的人背叛,是什麼感覺?」
他眼中癲狂,笑得放肆:「姬雲這樣尊貴驕傲的人,自降身段獻媚與你,成為你暖床的玩物,得知真相後,必然受不住打擊,若不恨你,她有何臉面活下去?」
一想到這一點,烏玹就覺得這些年謀劃還不算滿盤皆輸。
高繼行漆黑眼底泛起殺意,緩緩舉起手中的箭。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劃破寂靜夜空,刺中烏玹的馬,一聲嘶鳴,馬兒將他甩下了去。
魯仁臉色微變,一躍而起,將烏玹接住送上自己的馬背。
「你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將我救下,還是你和那段氏勾結,將我從京城擄來?」
寄雲騎著雪宵,手中拿著弓箭,緩緩從暗處現身。
「雲兒,你怎麼來了?」
看到是寄雲,高繼行一顆心提了起來,她如今有孕在身,身子也不好,怎能就這樣出來?
還自己拉弓射箭,她若恨烏玹,他也可以替她收拾了烏玹。
他語氣緊張,示意護衛護住她,自己也忙趕去她身邊。
寄雲卻不理他,只看著烏玹,「你將我妹妹帶去了何處?」
烏玹看一眼因為受傷發狂的馬兒,唇角盪開妖冶的戲謔:「你還有這樣的本事,真是令人意外。但問題這麼多,讓我怎麼回答?」
他冷笑,指著高繼行,「你的一切苦難,皆因他而起,若沒有他,我也不會耗費心血將你留在身邊,你也無需和親妹妹骨肉分離,受盡折辱,堂堂郡主靠媚色惑人,成為他的暖床玩物。」
高繼行眸色驟沉,一箭射穿烏玹發冠,冷冷警告:「嘴巴放乾淨點,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烏玹一頭長髮垂落,一臉狼狽,羽箭的力量差點讓他跌下馬背。
魯仁震驚,忙將他護在身後,朝高繼行抱拳客氣道:「武安侯,我家主人乃慶國七殿下,你若殺他,便是與我慶國為敵,如今你與虞國皇帝翻臉,就不怕與我慶國結仇,腹背受敵嗎?」
高繼行譏諷勾唇,「那又如何?」
皇帝他都敢反,何況一個手無實權的慶國皇子。
寄雲鼻端聞到一股血腥氣,便知高繼行方才拉弓必已牽到傷口,不覺緊蹙眉頭,凌厲掃他一眼。
高繼行隔空撞上她投來的警告眼神,驀地喉頭滾了滾,眸底閃了下,終是默默坐直身子,將手中弓箭交給楊招。
寄雲這才收回目光,看向烏玹,「告訴我,你將我妹妹帶去哪兒了?」
烏玹無所謂地笑了笑:「死了。誰讓她竟敢背叛我,想要偷偷跑來給你報信?小小年紀,還要大義滅親出賣親娘,讓她親娘掐死了。」
寄雲心中刺痛,那孩子乖巧懂事,一直將她當成親姐姐,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強忍著淚水,她舉起手中的弓箭,對準烏玹:「她不過一個六歲的孩子,如何有這種本事,從朱陽縣來到西州?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烏玹挑眉,似乎難以相信,「你要殺我?」
寄雲眸色一凜,越發拉緊手中的弓箭。
這便是她的回答。
魯仁心知今夜不能惹惱高繼行或是寄雲,忙站出來,「寄雲姑娘,主子這些年也算是給了姑娘一個安身的居所,
若不是公子,姑娘只怕被段氏那人牙子賣去窯子或是哪個富戶家裡當侍妾,何至於讓姑娘有今日的尊嚴?」
寄雲憤怒:「那他就能殺了那孩子嗎?她才六歲。」
魯仁道:「公子原意只想給她一點教訓,是那段氏心狠手辣,為了自己活命親手掐死她。」
將他說成如此無辜,可憐那孩子還沒過一天好日子。
寄雲按下心中悲痛,眸色一冷,羽箭破空而出,刺入烏玹肩膀。
烏玹吃痛,奈何寄雲力氣到底不如男子,且又是多年沒有拉弓,這一箭射不死他,可烏玹仍是咽不下這口氣,厲聲怒喝道:「你敢對我動手?」
寄雲卻無視他憤怒的眼神,再度舉起手中弓箭,冷冷問道:「她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