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雲心慌,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如此發問。
難道......是去見公子的事讓他發現了?
她心止不住狂跳,眼神閃爍,越發不敢看他。
高繼行見她神情怯怯,又不知在想什麼,心底越發氣悶,大掌扣住她臉頰,把她的臉抬起來,迫使她面對自己,眸色暗沉逼問:「那是監軍馮邕的夫人,你真的不認識?」
竟是因為這件事?
寄雲心驚,也默默鬆了口氣。
穩住心神,抬眼柔聲道:「奴婢真的不認識什麼監軍夫人,今日之前,從未見過她。」
高繼行目光沉沉,盯著她看了許久,似想從她臉上看出任何一點說慌的痕跡。
然而女子嬌怯,瀲灩星眸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眼神清亮,神色堅定。
高繼行扣住她臉頰的手頹然落下,只覺得眼眶發漲,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壓著,沉悶脹痛,透不過氣。
「呵.....」
他嗤笑了聲,轉過身去,抬手抹去眼角濕意。
「收拾一下,回府。」聲音低沉落寞。
寄雲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心中狐疑,他在意什麼?
那個薛夫人口中的故人?
和她長得很像,叫他獨獨留下「念雲築」這個門額,名字和「雲」有關的女子?
然而這萬般疑問,終究只能爛在心裡,她不能,也不會向他求證。
在高繼行身後溫柔應了聲「是」,隨他出了刺史府。
崔德音和晚晴已經在刺史府大門外等候。
今晚的宴席,崔德音如坐針氈,見四下無人,扣著晚晴的手,顫聲道:「今晚刺史府園子裡人煙稀少,偏偏是寄雲在後院迷路,若那個躲在蓮池邊的人是她,我......」
她心底駭然,若是寄雲,會不會拿這個消息去向高繼行邀寵?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這樣的事,高繼行一個莽夫,殺人不眨眼,若讓他知道,會不會殺了他?
崔德音此時完全沒有主意,喃喃道:「我該怎麼辦?」
晚晴見向來沉穩冷靜的夫人如今驚慌失措,心中不是滋味。
她是武安侯夫人,又是御賜的婚姻,這個身份無論是放在京城,還是在西州,都無人能比。
侯爺上無爹娘,下無兄弟姐妹,她無需侍奉公婆,無需教養姑子小叔,只需安分守己,為侯爺誕下子嗣,無論府中有多少侍妾,都沒人能越過她的身份,卻偏偏......
晚晴無奈嘆息,想到事情敗露的下場,不覺心驚膽戰。
流著淚,冒死勸道:「夫人,不如就此結束了吧,日後好好侍奉侯爺,相信侯爺不會虧待夫人。」
「你住嘴!」崔德音心煩意亂,見晚晴又提起她不愛聽的話,氣得呵斥。
礙於如今還在刺史府,崔德音狠狠瞪著晚晴警告:「我身不由己,是我的命,但讓我侍奉高繼行這個粗俗的武夫,絕對不可能!這種話,日後不許再提!若再聽到你說一句,休怪我無情!」
「夫人......」晚晴泣不成聲,卻無能為力。
崔德音擔心事情敗露,若不查清楚,她無法放下心,見晚晴哭哭啼啼,她心中煩悶,冷冷呵斥:「閉嘴!無論用什麼辦法,你給我查清楚寄雲今晚都去了哪兒。記住了,要仔仔細細問清楚,若有疏漏,我拿你是問!」
「是。」晚晴盡了丫鬟的本分,見勸也無用,只得忍著哭聲,低頭應下。
高繼行沉著臉,回來的路上沒說過一句話。
崔德音心中有事,也懶得客套,回府後就帶著晚晴回去漪霞院。
「雲夫人,您還好嗎?」
喜鵲細心,見寄雲一路上神色怏怏,一句話都不說,等到了房中,身邊沒有別人,終是忍不住,小聲詢問。
在公子那裡見到小妹,寄雲只覺得天都塌了。
那種被人操控,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無力感,就像一張大網籠罩在頭頂,黑壓壓,暗沉沉,隨時都能落下來,縛住她手腳,任她如何掙扎都無用。
她身心疲累,卻不能表現出來,只得勉強露出抹笑容,「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奴婢準備水給雲夫人沐浴。」
喜鵲單純,沒有多想,眼見時辰不早,轉身出去,沒一會兒,婆子就抬水過來,將浴桶添滿。
直到褪去一身束縛,閉上眼睛將自己置身於水中,把呼吸放慢,讓眼淚和熱水混在一起,寄雲才覺得,這一刻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書房中,楊招看著坐在書桌前半刻鐘不說話的人,終於是忍不住,出聲詢問:「侯爺,眼下這關口,劉銳私自回去奔喪,已是違背軍令,他這官還提不提了?」
高繼行眉頭緊擰,沉冷的臉上終於看到點波動,「將領違背軍令,如何服眾?從他手底下提個人上來吧。」
的確,這次是他做得太過了。
楊招還是不解,「他向來沉穩,也不知這次為何如此衝動,熬了這許久,終於能提拔上來,卻自己斷了後路,真是可惜。」
高繼行眸色沉沉,並未接話。
兩人議事畢,楊招見他沒打算離開,瞧著還想繼續在書房呆坐,狐疑打量了眼,「天色不早,侯爺不休息?幾天不歸家,就不打算去念雲築看看雲夫人?」
高繼行皺眉,目光冷颼颼掃來:「多管閒事。」
怎能算多管閒事?在刺史府的時候,還不知是誰腳步匆匆去找雲夫人,也不知和雲夫人鬧了什麼彆扭,回來就黑著一張臉,獨自坐在書房生悶氣,實在匪夷所思。
楊招回想好像自從他把雲夫人帶回來後,這脾氣就越來越古怪。
本來以前就很古怪了,現在這樣黑著個臉,也不怕把人家嬌滴滴的姑娘嚇壞。
面對高繼行要吃人的眼神,他只當自己瞎了看不見,一副很欠揍的表情:「我若不管,侯爺你還真想在這兒坐一夜啊?」
「再囉嗦,我就叫楊嬤嬤給你訂門親事。」高繼行嫌他呱噪,終於想到一個能治他的法子。
算你狠!
楊招瞪大眼睛,知道他這人言出必行。
趕緊閉上嘴巴,轉身利落出門,走時還不忘幫他把門帶上。
高繼行望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終還是起身,朝念雲築去。
「侯爺.....」
喜鵲見到他來,忙曲膝行禮,本想告訴他雲夫人在沐浴,卻被高繼行抬手制止:「退下吧。」
她不敢反駁,只得縮著腦袋退下去。
房中安靜,只有屏風後氤氳著水汽,高繼行轉身走到屏風後,看到眼前一幕,眸色驟暗,急忙上前將人撈出來,「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