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興欣網吧，葉修，吳雪峰，再會（中）
好幾年前，大概是吳雪峰退役之後，有人，好像是嘉世的工作人員，又好像是某個隊友或青訓，曾問過葉修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你認為，吳雪峰這個人，對於你，還有當時那支嘉世來說，到底有著怎樣的意義？」
那時候葉修剛剛在新一年的季後賽中被淘汰，具體是一輪游還是二輪游不重要，總而言之，相較起去年，似乎又下滑了一些。
與此同時，隨著年輕一代的逐漸崛起，以及榮耀職業聯盟的隊伍逐漸增多，粉絲群體也逐漸變得龐大和魚龍混雜起來。
不那麼和諧的聲音，自然也開始逐漸縈繞在嘉世眾人，尤其是葉修的耳邊。
遠古冠軍，趁著聯盟隊伍少規則不全面簡陋……這些都算是被翻爛的老黃曆了。
比較有創意的粉絲，還整出了不少有「巧思」的新「黑點」：
比如諸如，如果葉修沒有遇到吳雪峰，他一個冠軍都拿不到，這樣的暴論。
雖然用十二指腸想也知道，這樣的暴論屬於真正的沒活硬黑，嘉世粉絲有無數種闢謠的方式。
但奈何觀眾就愛看這樣的「冷知識」，也樂於拉踩一位虎落平陽的傳奇。
偏偏那時候，葉修和嘉世之間的隔閡，已經在多個不盡如人意的賽季之中，初見端倪。
制服組不滿他不解商業代言和參加活動的抗拒態度，隊友們也開始對他過於嚴格的管理方式有了微詞。
在這樣的氛圍之中，突然有人上來問葉修這樣一個問題，懷的怎樣的居心，不言而喻。
不說想要搞掉葉修，至少也存了點噁心他的心思。
然而，本來以為哪怕不動怒，也會因為這個不懷好意的問題而斥責他的葉修，聽了之後卻是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答：
「沒有他，嘉世這支隊伍早就完蛋了。」
無需多言，要是這句從葉修本人嘴裡說出來的話流傳到外界，那葉修的三個冠軍，不知道得被葉黑剝奪多少含金量。
但葉修在講出這句對老隊友的評價的時候，依舊是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在他看來，這句話，絕對不是對吳雪峰的恭維或者褒揚。
而是和葉修吳雪峰二人共事過的人心中，沒多大爭議的共識。
但很明顯，那時候還沒打算優化葉修的嘉世和陶軒，肯定不可能任憑這樣的話傳出去成為黑子們的武器。
所以這句話在嘉世內部轉手了七八次，最終經由蘇沐橙之口傳到外界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相對要曖昧得多的:
「沒有吳雪峰，嘉世拿不到三個總冠軍。」
修改措辭之後，外界普遍認為，這是在稱讚吳雪峰的個人實力的出色。
畢竟，用腦子打遊戲，思維敏銳的吳雪峰，真實戰力確實要高於他表面的數據表現。
但只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知道，這句話，更多地，還是在說吳雪峰在比賽之外的領域，在嘉世的支柱地位。
葉修自問，在榮耀聯盟的七個半賽季，他至少有五個賽季都有資格去競爭「最不稱職隊長」的位置。
尤其是前三個賽季，捫心自問，除了戰術指揮和精神領袖，他幾乎沒有盡到過任何隊長應盡的職責。
在嘉世，雖然名義上的隊長是他，但和後來的那支輪迴的周澤楷一樣，他扮演的，一直都是隊伍中「ACE」的角色。
而那個「Leader」，其實是名義上的副隊長，吳雪峰。
團結隊伍，開導隊員，協助管理層處理安排日常瑣事……吳雪峰將這些事情做得一絲不苟。
甚至因為葉修從不露面從不接商單，這些活動，同樣是吳雪峰帶著嘉世眾人在東跑西跑。
化用一個並不怎麼適合的梗：葉修只需要考慮如何贏比賽就夠了，然而吳雪峰要考慮的東西就很多了。
那時候的葉修，剛剛經歷了摯友的離去，年齡也不大，再加上早年身處的環境，社交能力什麼的都不太足夠。
加入嘉世之後，基本上就是一門心思地研究遊戲和戰術，覺得外界的一切都好麻煩，只要在遊戲裡贏下去就夠了。
第一年，他還是隊伍里最年輕的那個，是隊友們嘴裡的「小隊長」的時候，
草台班子，野雞比賽，俗務本就沒有多少，他確實完全沒必要去關心這些。
但是從第二年開始，嘉世的人員開始變動，榮耀聯賽開始初步的正規化，「隊長」從一個遊戲內的領導者，真正開始向一個遊戲外隊伍的領袖過渡的時候，
嘉世之中，是吳雪峰一聲不吭地替他解決了這一切。
不然，光是他葉修不接商單不露面這一點，要是沒有吳雪峰在二人之間斡旋，他和陶軒的矛盾，怕不是還要早那麼一兩年爆發。
葉修就在這樣默不作聲的保護之中度過了他在榮耀聯盟中，職業生涯最純粹，也最開心的三年。
而直到第四賽季，吳雪峰退役了，那些本來由他承擔的責任，一下子全部都壓到葉修的身上，
被壓得喘不過氣的他，才終於開始一點一點明白，他那個總是不那麼起眼的老朋友，到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為他做了多少。
事實證明，不是每個人都有吳雪峰那樣的能力，作為一個靠譜的成年人，將一支隊伍帶得井然有序，和睦團結。
當了十五年少爺和六年網癮少年的葉修，在這方面更是得從零開始。
他發現三年過去，他和陶軒之間的關係早就不再是網吧老闆和網吧大神那樣的模式，但新的相處方式，他卻無所適從。
所以當他依舊像以前那樣直接拒絕陶軒對他搞商業代言的請求的時候，隔閡，也就一點一點湧現了。
他依舊像以前那樣嚴格要求他的晚輩，還有那些他認為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但沒有吳雪峰替他安撫小年輕們被他訓斥之後滋生的不滿情緒，他們註定了不會對葉修這個隊長有多少歸屬感。
電競的世界早就已經和當初的草台班子大相逕庭，學會擁抱市場和商業，是每支戰隊走向成熟的必經之路。
但葉修總是一廂情願地覺得這樣的電競不夠純粹，再加上他個人那點對家裡的牴觸，於是多年如一日地拒絕任何商業塑造。
時間久了，甚至帶了點賭氣的意思。
壓力，情緒，商業化……每一天，葉修都覺得自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這些沉重的壓力壓垮。
久而久之，他也學著那些榮耀第一批的老隊長們，像什麼魏琛之流，覺得累了，就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像個老菸民一樣深吸一口。
「原來，他那三年，一直在替我背負著這麼多東西嗎？」
「要是只靠我一個人的話，都不用說冠軍，怕是嘉世這支隊伍，不到半年，就會因為內部矛盾而作鳥獸散吧。」
有的時候葉修也想跟吳雪峰聊聊，聊聊這幾年的生活和比賽，最好再向他取取經，怎麼把這隻已經開始破碎的隊伍重新粘起來。
但那時候吳雪峰已經遠走了國外，幾乎不怎麼跟國內聯繫，
偏偏葉修本人還是個相當跟不上時代的老古董，對電腦的了解幾乎就僅限於遊戲，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沒有手機，自然沒辦法聯繫上吳雪峰。
而為數不多可能還跟對方保持聯絡的陶軒，則是跟葉修的關係一年比一年差。
於是葉修只能咬咬牙，多買幾包煙，抽完之後打起精神，一條道走到黑。
本來以為，至少在他職業生涯告吹之前，他跟吳雪峰估計是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倒是沒想到，時過境遷，當他終於能夠像當年的吳雪峰一樣，以一種遊刃有餘的姿態組建並維持好一支戰隊，並成為他們愛戴的領袖的時候，
那個多年沒有音訊的名字，居然又開始活躍了起來。
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大廳的吧檯里，吳雪峰正在一眾嘉世老粉絲宛如看大熊貓一般的目光之中，和他真正的大老闆——陳果談笑風生。
對於這個在葉修人生可能是最黑暗的日子裡，給了他一個容身之處，並在這之後一飛沖天，成為電競界一代傳奇的奇女子，他還是很好奇的。
突然聽到一聲熟悉又陌生，帶著無比複雜的情緒的「好久不見」，立刻轉過頭去。
就看見葉修用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眼神，凝視著他。
旁邊的陶軒本來還想要上去噓寒問暖一下的，一看這氣氛突然有些不太對，很識趣地往身邊挪了幾步。
老兄弟多少年沒見了，敘敘舊是應該的。
至於店內嘉世的老粉絲們，此時一個個都快要窒息了，如果不是陳果剛剛下了嚴令店內不准拍攝，估計現在高低也得閃光燈爆閃。
即使這樣，看著這幫人狼一般的眼光，陶軒也不由得由於，要不要讓他們兩個先上去了再敘舊？
感覺他們都不用說話，再在這裡自顧自地站一會兒，明天的新聞都得徹底爆炸。
「好久不見啊，小隊長。」
叫著快十年前帶有一點玩笑性質的稱呼，吳雪峰打量著七年不見的葉修。
總算是學會打理自己了啊，這是他的第一時間升起的想法。
他還在嘉世那些日子，葉修對自己的個人形象完全不在意，穿搭怎麼舒服怎麼來，髮型怎樣都好無所謂。
身材管理也有點糟糕，體質有些虛胖。
而如今，當了幾年主播，也開始嘗試擁抱商業化之後，葉修總算是沒有辜負他爹媽傳給他的一副好皮囊。
再加上蘇沐橙也樂得幫他打理穿搭髮型之類的東西，現在的葉修，已經是電競圈公認的大帥哥了。
長大了啊……
從葉修的目光之中，吳雪峰分析出無數種複雜的情緒。
其中甚至有那麼一絲絲的苦澀。
也是，他走後這幾年，小子似乎沒少受苦。
幾個月前，當陶軒撥通了吳雪峰的電話，請求他出山帶一帶嘉世的年輕一代的時候，吳雪峰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從當年開始，他和陶軒之間的關係，就一直都保持著還不錯的狀態。
答應下來之後，許久沒見的二人聊了不少，聊舊事，聊這幾年各自的經歷。
但是二者都很默契的，沒有去提起第八賽季那場，給嘉世差點干廢的災難。
吳雪峰當然不可能不關注這場國內榮耀圈的大地震。
但是在無數普通粉絲，外隊選手都一邊倒地支持葉修的時候，反倒是和葉修關係最近的吳雪峰，雖然也偏向葉修，但對於陶軒，卻也同樣抱有些許理解。
在嘉世的那些日子裡，他是跟陶軒接觸得最多的那個，也是見證陶軒無奈最多的那一個。
那時候的陶軒為了嘉世能夠得到更多的贊助和資金，每天忙前忙後，幾乎要跑斷腿。
俱樂部上下哪裡都要錢，他要來的贊助根本進不了自己的腰包，反倒是需要他倒掏錢去填補這個窟窿。
但那時候電競的大環境就這樣，大資本根本看不上，主流社會更是查無此地。
本來作為有冠軍在身的王者之師，嘉世多少應該有那麼一點牌面的。
可偏偏又來了個反感商業活動的葉修。
陶軒的疲憊，掙扎，無奈，吳雪峰都看在眼裡。
從那時候，他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他走之後，如果沒有一個能夠完美替代他職能的人頂上，這支嘉世埋得種種雷，應該要開始爆了。
果然，他退役之後，儘管蘇沐橙已經做到了她能夠做到的極致，
一邊安撫葉修本人的情緒，帶頭服從葉修的指揮保持隊伍的凝聚力，另一邊用自己最頂尖的商業價值幫陶軒分憂，讓嘉世終於能夠有躺著賺錢的機會。
但在葉修成長起來之前，那支嘉世，終究還是缺乏一個擰繩的人。
能夠堅持到第八賽季才爆掉，已經是葉修和蘇沐橙二人都在快速成長的結果了。
不過現在……至少從結果上來看，似乎還不錯。
看著吳雪峰，葉修本來有不少話想要說，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都堵在了喉嚨眼。最後只憋出來一句話：
「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比賽打完就回北美？」
「……不，打完，就回國來了。」
這幾天考試加答辯，忙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