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興欣網吧，葉修，吳雪峰，再會，和解（下）
「不走了？」葉修一怔。
他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吳雪峰迴來一趟，看到老兄弟們動感情了，頭腦一熱就要留下來共襄盛舉。
他下意識地就想要勸道：「沒必要吧，你這幾個月為我們做得夠多了。」
「沒必要為了嘉世耽誤你在北美的大好前程。」
說這話的時候，葉修是真的狠狠地猶豫了一下。
純從自己的角度來看，他是真心希望吳雪峰能夠留下來，和興欣一起前行。
這幾年無時無刻不在回憶那三年毫無後顧之憂的日子的他，太清楚吳雪峰能夠發揮出多大的價值了。
而哪怕不考慮這些，老朋友重逢，葉修自然也是想要他在國內多呆一會兒的。
但多年的交情，讓他又下意識地覺得，為了自己的需求而裹挾朋友的未來，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
天人交戰了許久，葉修最終還是咬咬牙，強裝大度地如是說道。
結果話剛出口，葉修還沒來得及找藉口安慰自己。
就看見陶吳陳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匯聚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帶著怪異而變化的情緒。
從一開始的震驚，到不解，再到某種複雜的，甚至帶點憐憫的味道。
葉修突然就覺得自己跟那動物園的猴似的。
「陳姐，你確定你真給他開得一個月一千八？」吳雪峰憋著笑看向陳果。
「對啊，包吃包住一千八！但問題是他就沒按這標準干幾天，身份就暴露了，然後鹹魚直播的億元合同就送上來了。」陳果兩手一攤，這鍋不背。
「也不是咱們的問題，我猜就算你給他開一千八，只要夠吃夠住夠買煙，這小子就能夠過得很滋潤，他小子適合去三和討討生活。」
自從那次關係破裂之後，哪怕和好了，出於某種愧疚和謹慎，陶軒也幾乎再也沒有真正在葉修面前放鬆過，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二人的關係。
但這次，居然連他都久違地撒歡了一次，帶著某種怪異的笑容，跟另外兩人一起拿葉修開涮。
「不是，你們在說什麼啊？」葉修整個人都懵了。
不是，他都勸吳雪峰去追求個人前程了，接下來不應該是一堆感人至深的拉扯，最後吳雪峰決定自己的去留嗎？
怎麼突然開始哼斗自己了？
吳雪峰瞟了他一眼：「你怕不是某個家族的少爺吧？」
「還真是。」陶軒替他接話，「他背景大得嚇人，裴總都得敬他三分那種。」
「怪說不得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呢。」吳雪峰罕見地翻了個白眼。」
葉修一邊在暗罵這群謎語人不說人話，一邊追問：「不是，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
吳雪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誰叫你居然想要把我發配北美呢？」
「你應該慶幸，你咱們聊天的時候已經一點點上樓了，外面的客人聽不到。」
「不然，你剛剛的言論拿出去高低又得挨點炎上。」吳雪峰笑罵。
想了想又補充道：「以後出去接受採訪的時候，遊戲以外的話題少談，除非你能夠把常識給補足。」
葉修完全不知道，他剛剛那幾句話，在別人看來，到底是怎樣的觀感。
尤其是在他不知道陶軒給吳雪峰開的待遇的時候。
要知道，吳雪峰開始帶嘉世的時候已經是夏季賽了，第二波資本已經在大規模入場，興欣每天進帳的票子都是天文數字。
在這種情況下，對一個能力很強，且恰好能夠幫著帶領嘉世遠征軍在北美站穩腳跟的嘉世名宿，還是跟老闆關係良好的那種。
陶軒在開工資的時候肯定不會吝嗇。
如今吳雪峰在嘉世當教練，收入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在北美打拼的時候。
結果一上來就帶著一隻LSPL隊伍豪取LCS亞軍，這彪炳的戰績註定了吳雪峰的下一份合同，只會比現在這份更大。
考慮到LPL和電競的方興未艾和蓬勃發展，只要他自己不出岔子，這份豐厚的薪資吳雪峰至少還能夠領上十年，而且還有著繼續進步的空間。
哪怕完全不考慮他和嘉世之間的淵源，這對他來說也是個足夠有吸引力的機會。
反正他當初出國去北美是為了學業，如今學業早就結束了，他在北美雖然也算是站穩了腳跟，
但打了那麼多年職業後才重新撿回自己學業的他，在北美的生活有如此優厚的崗位提供的前提下，他回國發展那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但問題是，葉修不知道這些啊。
這位少爺，對於金錢的敏感度全部點在了遊戲裡，遊戲外他的金錢觀，只能用崩的沒眼看來形容。
從小在大戶人家中錦衣玉食長大，錢這種東西壓根就不用葉少爺操心。
好不容易長膽識了，敢於離家出走了，偏偏葉修又是個消費欲望和享受欲望低得不行的主。
就像陶軒說的一樣，有吃，有住，有遊戲，等他當隊長之後再加一句有煙抽，滿足這些條件，那其他的錢對葉修來說，就只是個數字而已。
說白了就是很好養活。
再加上他有一手過硬的遊戲技術來打單子代練什麼的養活自己，又有蘇沐秋這個懂行的帶著他，滿足基本需求根本不在話下。
換句話說，哪怕是他生涯最為低谷和艱難的，十五歲離家出走的時期和二十六歲被優化出俱樂部的那段日子，他都沒有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為金錢發過愁。
這造就了他在職業選手這個圈子之中，堪稱最不成熟的金錢觀念。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至於成為打了足足七年職業，當了七年的聯盟第一人，居然還能夠在自己沒有隨意揮霍的前提下，半點積蓄都沒攢下來的奇葩。
對於LPL的薪資現狀，選手工資拿多少葉修還多少懂點，可教練、後勤人員、賽訓組等等收入幾何，他幾乎是半點概念都沒有。
偏偏這樣一個傢伙，生長在了一個電競領域每天都在產生質變的時代。五年前連選手們都不敢想得到的高薪，現在是連教練都有機會拿到的區間了這種事，對他來說，像在聽什麼童話。
對遊戲外的變化察覺力度不夠，讓他下意識地用數年前的認知來判定現在的電競領域。
正是因為這樣的理念不成熟的現象，葉修根據前幾年他那點刻板印象，果斷得出了「吳雪峰出國發展強於在嘉世當教練」的結論，
然後就有了剛剛那出好戲。
他自認一片好心，但在吳雪峰、陳果、陶軒這些真管帳，真知道沒錢的滋味有多難的人眼裡，他的行為可以說抽象到了一定境界：
一個年紀輕輕就年入八位數以上的超級富豪，一臉認真地勸一個普通人放棄回國拿百萬年薪過富足日子的機會，轉而去外國打拼那幾千美元一年的工資，追逐「夢想」？
多少是有那麼一點欠愛了。
好在在場幾人都是老熟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點葉修身上的毛病。
要是真讓他在粉絲面前發表這麼一通暴論……
不敢想。
等到吳雪峰憋著笑給葉修一頓解釋，他這才逐漸明白了，自己的某些觀念到底有多年久失修。
「落伍了啊……還是老了。」他不由得感嘆。這兩年他愈發地喜歡在年輕人面前這麼說。
奈何這裡沒有年輕人，另外三位每個年紀都比他大。
「得了吧，明明就是自己懶，好歹也是興欣的老闆和大股東，去了解一下人才市場和經濟現狀很難嗎？」陳果翻個白眼。
葉修直播的收入都沒給自己留多少，絕大部分投進了興欣作為運營經費，少部分被蘇沐橙要去負責解決他日常的形象運營之類的事務。
至於他自己給自己留下的錢……買煙是夠的。
「我的鍋，我的鍋。」葉修點頭哈腰。
既然如此，那吳雪峰留在國內發展自然就成了百利無一害的好事。
當天晚上，陶軒做東，為嘉世眾將的凱旋舉行了盛大的歡迎會。
雖然蘇杭號稱美食荒漠，但顯然在北美吃慣了白人飯和高熱量垃圾食品的嘉世小將們不怎麼在意這個。
尤其是彬哥，在北美常常恰那種駭人聽聞的熱量炸彈的他，之前在陳果的敦促之下，在春天好不容易瘦下來一部分的身材，在北美加倍地胖了回去。
如今終於能吃點正經的華夏菜，哪怕是蘇杭的菜，那也是極好的。
宴會上，心滿意足的陶軒在沒什麼人陪他喝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灌了不少。
對嘉世的執念被小將們交出了幾乎完美的答卷，他現在的念頭是真正的通達。
喝酒喝得有那麼點多，陶軒跑到飯店樓頂去吹風，快十月份了，晚上的氣溫不似之前那樣毒辣。
陶軒往那天台上一站，借著酒勁，那股十年前梭哈搞電競的豪氣又一次隱隱約約地在胸中凝聚。
但還沒等他仰天長嘯歌以詠志一番，卻聽見那通往天台的門突然打開。
定睛一看，卻是葉修一個人扭扭捏捏地上了天台。
「你也喝酒了？」陶軒一愣，剛剛沒看見葉修對瓶吹啊？
「沒，就是想要找陶哥聊聊。」臉皮厚如葉修，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聊？我們？有什麼話平時不都說開了嗎？」陶軒一愣。
「沒……就是……想要道個歉。」扭捏了一陣，似乎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葉修糾結了許久後，說出了一句讓陶軒都不由得酒醒了一半的話：
「我當年拒絕商業化，拒絕露面，拒絕包裝的行為，現在想來，確實是不怎麼合理的。」
「那時的我太偏執了，以至於忽視了身邊的人因為我而受到的麻煩。」
「最後會鬧成那樣……我也有錯。」
幾句話講完，天台上安靜了好一陣，只有晚風獵獵作響，解釋著當事人並不怎麼平靜的心情。
許久，卻是陶軒忽然釋懷地笑了：「雪峰勸你來的？」
「嗯。」
……
陶軒去吹風的那一陣，吳雪峰突然把葉修拉到一邊，跟他聊起了那些陳年舊事。
但聊的卻不是他們在賽場上並肩作戰力克強敵的美好回憶，而是那些，曾經刻意對葉修進行了隱瞞的，有些坎坷的過往。
早年間剛建隊的時候和陶軒一起忙得腳不沾地的疲倦；
資金鍊出現問題，戰隊財政吃緊時的窘迫；
第三賽季，被那個老牌金主給出近乎侮辱性報價是那種屈辱卻不敢發作的痛苦……
這些東西是那些年賽場上光鮮亮麗的影子，是更為沉重也更為現實的東西。
但是嘉世上至管理層下至隊員，都很默契地將這些破事完全屏蔽在了隊內最年輕也最重要的傢伙，葉修的周身之外。
等到吳雪峰退役的時候，本來考慮到葉修馬上要真正擔任起隊長的重任，吳雪峰本來應該將這些東西教給葉修，讓他成為嘉世的下一個好隊長。
可偏偏剛剛建立王朝的葉修有著超高的心氣和自信，連續三年的捧杯讓他更加篤定，自己堅持的道路沒錯。。
這個時候去跟他講俱樂部運營的艱難，去希望他擁抱商業化為隊伍解憂，他大概率是聽不進去的。
於是吳雪峰將這些全部都埋藏在了心底。
但時過境遷，六年多過去了，二十八歲的葉修，經歷了足夠多的風雨、失敗和坎坷之後，在自己擁抱了商業化且取得成功之後，
吳雪峰覺得，似乎是時候去和他重新談起這些事情了。
故事講完，看著稍稍有些失神的葉修，吳雪峰嘆了口氣，問出了那個，估計只有他才能夠在這個場合肆無忌憚地說出來的問題。
「事到如今，對於當年的不商業化原則，你還認為其是正確的嗎？」
葉修沒回答，但是他略微垂下的頭，已經暗暗表明了他的意思。
吳雪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時過境遷，當初那些計較的東西，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無論是你還是陶哥，都已經不在對那些年的經歷而耿耿於懷，你們在本質上已經沒有了真正的矛盾。」
「但是，你們之間，終究還是有著最後的一層隔閡，需要破開。」
「所以，去找陶哥聊聊吧。」
今天備考搞得頭暈眼花，有什麼事情考完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