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城之中,有一位俠士,名曰周湘帆。其祖上乃功臣之後。到了湘帆這一代,他棄文從商,於西門外經營一家瓷器鋪。
然他痴迷武術拳棒,自幼便對舞槍弄棒之事情有獨鍾。其父親在世時,見他年少卻力大過人,便延請名師,悉心教導其武藝。湘帆生性聰慧,所學技藝皆能速成。待其弱冠之年,已師從七八位聲名遠揚的大教習,練就一身卓絕武藝。他縱身跳躍,靈動仿若飛鳥;拳法精湛,令人嘆為觀止。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尤擅使飛刀,腰間常系一飛魚袋,內藏十八把柳葉刀,但凡飛禽走獸,一旦遇之,皆難逃厄運,只需他信手一揮,必然百發百中。
他素來熱衷結交江湖好漢,故而父母過世後,幸得兄弟周宏善於經營籌謀,買賣做得精明,湘帆便將店鋪與家中諸般事務全權交予兄弟打理。他自己則清閒自在,仿若神仙,終日遊樂,一旦遇有不公之事,必定挺身而出。眾人皆因其武藝高強,為人仗義,故而在這一帶聲名赫赫。只是在外閱歷稍淺,未曾遇得奇異之人,聽聞他人談及劍客,心中滿是傾慕。苦尋無果,遂時刻銘記於心,四處留意。
那一日,陽光正好,周湘帆信步於街頭。忽然,前方人群中傳來一陣喧鬧。他好奇地湊近一瞧,只見一個壯漢,名曰柳葉舟,正與五個地痞爭執。那柳葉舟身材魁梧,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雖衣衫略顯破舊,卻難掩其不凡氣質。
這五個地痞個個流里流氣,為首的地痞手持一根粗長的木棍,一臉兇相,叫嚷道:「小子,敢在我們的地盤撒野,看爺爺今天不教訓教訓你!」其餘四個地痞也跟著起鬨,將柳葉舟團團圍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柳葉舟神色自若,絲毫未把這幾個地痞放在眼裡。為首地痞見狀,怒喝一聲,揮舞著木棍就朝柳葉舟當頭砸下。柳葉舟身形一閃,輕鬆避開這凌厲的一擊。地痞惱羞成怒,再次撲來,柳葉舟這次不再躲閃,他猛地伸出左手,如鐵鉗般緊緊抓住木棍,順勢一拉,那地痞立足不穩,向前踉蹌幾步。柳葉舟飛起一腳,正踢在地痞的腹部,地痞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滾。
其餘四個地痞見此情形,驚怒交加,同時向柳葉舟攻來。一個地痞揮拳直擊柳葉舟面門,柳葉舟側身躲過,同時右手握拳,一記猛拳砸在那地痞的肋下,地痞悶哼一聲,癱倒在地。另一個地痞從背後偷襲,試圖抱住柳葉舟,柳葉舟仿佛腦後長眼,一個後踢,正中那地痞的胸口,地痞被踢得倒退數步,摔倒在地。還有兩個地痞見狀,心生怯意,轉身欲逃,柳葉舟哪會放過他們,疾步追上,左右開弓,兩拳下去,將這兩個地痞打得鼻青臉腫,倒地不起。
地痞們見勢不妙,罵罵咧咧地逃走了。柳葉舟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欲離開。周湘帆連忙上前,抱拳說道:「兄台好身手,在下周湘帆,不知兄台如何稱呼?」柳葉舟見他彬彬有禮,回道:「在下姓柳名葉舟,多謝兄台誇讚。」
兩人相談甚歡,周湘帆得知柳葉舟因與同伴失散,盤纏用盡,欲售家傳寶劍。
不久,周湘帆與柳葉舟來到一家古董店內。
柳葉舟從腰間抽出寶劍,置於柜上。那掌柜接過一瞧,復又放下,道:「客官,此乃雌雄劍。雙劍插於一鞘之內,故而有陰陽兩面。您若僅持其一,恐無人問津。」
柳葉舟道:「小可只因與同伴失散,欲尋友故,盤纏耗盡。此劍確為一對,欲留其一防身。現今無奈,只得一併售出。」
掌柜道:「無妨,您若欲尋防身之物,小店之中盡有。只需揀選一把尋常佩劍,那種一兩八錢之價者,亦堪使用。」
言及此處,柳葉舟已將那口劍連同那鍍金嵌寶之鞘一併取下。掌柜細細端詳過後,問道:「客官,此劍作價幾何?」
柳葉舟道:「此乃家傳之物,小可不知其價。聞先父言,值銀百兩。今減去二十兩,售您八十兩銀子。」
掌柜將劍插入鞘中,雙手置於柜上,說道:「價高矣,價高矣。至多與您二十兩足銀,實難再加。」
柳葉舟聞之,面露難色。
周湘帆立於一旁,聽聞他們交易之語,心中暗自思忖:
「此劍絕非尋常之物,單觀這劍鞘,其雕刻鑲嵌何其精巧。想來此人定是舊家子弟。此人即便非為劍客,亦必為好漢,現今卻流落他鄉。我何不與之結識,結為好友?常言道:『恩愛的夫妻,患難的朋友。』但凡英雄豪傑於落魄之時,最易結交;若至風雲際會,如魚得水之際,便難尋其蹤。今日萬不可當面錯失此良機。」
旋即開口說道:「仁兄,我看此劍價值非凡,掌柜出價著實太低。小弟願借您十兩銀子,不知是否足以解兄之困?」
柳葉舟道:「十兩足矣。只是吾與兄萍水相逢,怎好領受此深情厚誼?」
周湘帆道:「四海之內,皆為兄弟,此等小事何足掛齒。只是小弟未曾隨身攜帶,煩勞兄移步,至寒舍奉上。」
柳葉舟欣然道:「多謝兄台美意。」
周湘帆與他辭別店主,一路暢敘,行至家中。
二人進入書房落座,家人奉上香茗。正欲交談,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原來是周湘帆的鄰居因為田產歸屬問題與他人起了激烈爭執,眼看就要動起手來。周湘帆眉頭一皺,對柳葉舟說道:「柳兄稍坐,我去去就來。」說罷,快步走了出去。
只見兩家人互不相讓,吵得面紅耳赤。周湘帆走上前,一番勸解,他曉以大義,又分析利弊,條理清晰。可其中一方卻不領情,還想對周湘帆動手。周湘帆側身躲過,輕輕一推,那人便一個踉蹌。這下可惹惱了對方,幾個人一起朝周湘帆撲來。周湘帆施展拳腳,招式精妙,輕鬆將他們制服。眾人這才心服口服,不再爭吵。
周湘帆回到書房,與柳葉舟繼續交談。不久,家人搬出酒肴,二人對飲,相談甚歡。論及武藝拳術,以及江湖諸事,皆甚為契合。周湘帆心中大喜,知其為俠客。
周湘帆興起,說道:「楊兄武藝高強,小弟不才,願與兄台切磋一番,以武會友。」原來這柳葉舟實乃楊小舫,他欣然應允。
此時,正值午後,陽光透過庭院中繁茂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涼爽。庭院四周,花朵綻放,散發出陣陣芬芳。
二人來到庭院之中,擺開架勢。周湘帆率先出招,身形如電,一記「猛虎出山」直拳猛轟向楊小舫面門,楊小舫側身一閃,順勢使出一招「蛟龍擒腕」,欲扣住周湘帆手腕。周湘帆反應極快,手臂一縮,化拳為掌,橫切楊小舫肋下,此乃「疾風斬柳」。楊小舫腰腹一收,左腿飛起,踢向周湘帆手臂,這一招喚作「飛雲踢月」。周湘帆旋身避過,右手成爪,抓向楊小舫腳踝,乃是「鷹爪擒龍」。楊小舫左腿下落,右腿橫掃而出,風聲呼呼,此為「狂風掃葉」。周湘帆躍身而起,在空中翻轉,同時左手甩出三把飛刀,寒光閃爍,直逼楊小舫,此乃「三星追月」。楊小舫腳步急退,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根短棍,將飛刀紛紛擊落。兩人你來我往,拳掌相交,兵器碰撞,火星四濺。數十回合下來,難分勝負。
周湘帆額頭見汗,心中暗道:「楊兄果然厲害,我需使出全力。」楊小舫亦是暗自心驚:「周兄武藝精湛,不可小覷。」
最後,二人雙雙收手,哈哈大笑。周湘帆拱手道:「楊兄武藝果然非凡,小弟佩服!」楊小舫亦回道:「周兄亦是身手矯健,令人讚嘆!」
後論及寧王之行徑,周湘帆道寧王作惡多端,廣羅勇士,暗伏軍兵,自得了李自然為軍師,反意愈發彰顯。私自建造離宮凌雲閣,寵信禁軍總教頭鐵昂,仗勢欺人,無惡不作。那王府儼然成了會試之武場,天下勇士,為其所羅者不知凡幾,豈有不謀反之理,將來正德皇帝恐有危矣。聞得江南有徐鳴皋、羅季芳等一眾豪傑,暗助朝廷,翦除其羽翼,甚是了得。這老賊恨之入骨,卻又懼其劍術,內外防備,極為森嚴。如今又廣選美人進貢,無非欲蠱惑君心,圖謀江山天下。
「兄台乃江南之人,想必知曉這班豪傑之詳情,可否說與小弟聽聽?」
楊小舫道:「承蒙兄台萍水相逢,卻如此厚愛,小弟豈敢隱瞞。小弟實姓楊名濂,字小舫,與徐鳴皋、徐慶等乃是金蘭結義兄弟。實因寧王四處張貼畫像緝拿於我,故而相欺,望兄莫怪。」
周湘帆聞之,喜不自禁,仿若獲至寶,忙踢開椅子,躬身便拜。
楊小舫趕忙還禮不迭。
周湘帆令將殘羹撤去,速往興隆館挑一桌上等官饌來。
楊小舫道:「承蒙兄台厚待,只是尊府管家們尚須守口,否則恐累兄台。」
周湘帆道:「楊兄盡可放心。小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小舫道:「兄台但說無妨。」
周湘帆道:「小弟願如鴉隨彩鳳,與兄結為兄弟,日後願隨兄驥尾,甘願執鞭隨鐙。」
楊小舫道:「兄台言重,承蒙不棄,甚好甚好!」
周湘帆即刻吩咐擺上香案,二人就此結拜為兄弟。周湘帆年歲稍幼,稱楊小舫為兄。
少頃,重新擺上酒席,
二人飲酒敘話。楊小舫將自身身世,以及後來與徐慶、鳴皋相識,至蘇州,回揚州,連同鳴皋、季芳起初諸事,後至鎮江茅山破金山寺,直至在太平縣眾兄弟失散,獨自一人逃出,身邊銀兩無幾,早已用盡,東尋西訪,一月有餘,卻未見一人,又恐被擒,故而至此暗中打探,聞得捉住兩人,在鄱陽湖被人劫救,故而稍感安心。
周湘帆聞之,喜形於色,道:「兄長見過劍仙,究竟是何模樣?小弟渴慕已久,能否得見?」
楊小舫道:「亦與常人無異。不過其劍術高超,為人俠義,亦是凡人。直待將來修煉有成,方可為劍仙。然彼時恐不再管凡間之事,便真難尋其蹤跡了。如今賢弟欲見劍客,只需眾兄弟常聚一處,總有相見之時。」
周湘帆道:「小弟本為閒人,久欲遍游天下,只恨無伴。今得兄長至,實乃天賜於我。就此居於我家,朝夕可相聚,與兄一同尋訪各位兄長到來,而後一同外出,相助兄等一臂之力。」
楊小舫正處進退維谷之境,遇周湘帆如此好客,知其武藝高強,飛刀絕技,心中甚喜,又得一助力。遂居於其家。
光陰似箭,不覺冬去春來。
這一日,寧王坐在凌霄閣上,一群妃子相伴左右,宮女和太監分立兩旁。寧王下令讓太監和侍衛護送著十位美女出宮。
很快,排列好了全套的儀仗隊伍。十位美人安坐於雕花飾金的華麗馬車之中,那馬車以綾羅綢緞為幔,微風拂過,幔簾輕舞,隱約透出美人的嬌容。每輛馬車皆由四匹毛色純白如雪、步伐整齊劃一的駿馬所拉,馬具皆鑲金嵌玉,閃耀奪目。車前車後,二十名英姿颯爽的女護衛緊密相隨。她們身著緊身的緋色勁裝,腰束銀帶,發束高髻,手持明晃晃的長劍,面容冷艷而威嚴,目光銳利如鷹,時刻警覺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在隊伍前方,兩千五百名御林軍身著鋥亮的鎧甲,手持長槍,步伐整齊,威風凜凜,宛如鋼鐵長城,為車隊開道。他們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氣勢恢宏。
隊伍後方,二百四十名精悍的騎馬士兵緊緊跟隨,他們個個身背弓弩,腰挎彎刀,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樂師們身著五彩斑斕的服飾,手持各種樂器,吹奏彈奏著歡快而又莊重的樂曲。那聲音悠揚婉轉,傳遍大街小巷。
辦事人員則穿梭於隊伍之中,他們手持令旗,指揮調度,確保整個隊伍的行進井然有序。
整個遊街隊伍光彩奪目,氣勢磅礴,引得沿途百姓紛紛駐足圍觀,嘖嘖稱嘆。
楊小舫心想,料想眾弟兄總有在此的,便與周湘帆商議,要去街上打探一番。
到了這日,小舫同了湘帆,一早便到西門外一座大酒樓,叫做興隆館,來到樓上,沿街靠樓窗,擺了一席酒,淺斟慢酌,打算吃到黃昏。看那街上時,晨光雖早,行人已是潮水一般,擁來擁去,好不熱鬧。酒館內的吃客,漸漸多起來。
忽見上來一群人,幾個武官模樣。為首的一人,名曰雷大春,生得梭眉暴目,相貌兇惡,頭戴六楞繡花英雄羅帽,身穿元緞密門短襖,英雄蹺包,足上豹皮靴子,外罩大紅縐紗一口鐘,腰懸寶劍。其餘人也都是雄赳赳,氣昂昂。來到前樓,座中早擺著兩席上等官菜。
湘帆指著雷大春,對小舫低低說道:「兄長,你看此人便是王府中的值殿將軍,叫做雷大春。寧王命他護送十美進京,這幾日需得格外留意。」
小舫點了點頭,暗自留神。
待到晌午時分,街上忽然一陣騷亂,只見一群官兵簇擁著一輛輛華麗的馬車緩緩而來。楊小舫和周湘帆定睛一看,那馬車中坐著的正是寧王挑選的十位美女。
楊小舫仔細觀察著周圍的人群,期望能從中發現熟悉的面孔。然而,看了半晌,卻一個都沒有瞧見。
就在這時,突然有個乞丐模樣的人在酒樓下面引起了一陣騷動。那乞丐瘋瘋癲癲地朝著馬車衝過去,口中還念念有詞。官兵們立刻上前驅趕,那乞丐卻身形靈活,左躲右閃。
楊小舫覺得此人頗為怪異,正欲下樓查看。周湘帆卻拉住他說道:「兄長,小心有詐!」
話音未落,只見那乞丐從懷中掏出一把石灰,朝著官兵們撒去。官兵們猝不及防,被石灰迷了眼睛,頓時亂作一團。
說時遲那時快,從旁邊的小巷中突然衝出一群人,看樣子像是江湖人士,他們迅速與官兵們打鬥起來。楊小舫心中一動,暗想這些人是否是自己失散的兄弟。
他正想下樓相助,周湘帆卻道:「兄長莫急,先看看情況再說。」
只見那群人與官兵們打得難解難分,但官兵人數眾多,漸漸占了上風。楊小舫心急如焚,對周湘帆說道:「不能再等了,我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周湘帆也不再阻攔,叮囑道:「兄長小心!」
楊小舫提刀躍下樓去,加入了戰團。他刀法凌厲,如狂風驟雨般朝著官兵砍去。一招「橫掃千軍」,刀刃划過之處,數名官兵倒地。一名官兵挺槍刺來,楊小舫側身躲過,反手一刀,砍在那官兵肩頭,此乃「回馬斬將」。又有兩名官兵從左右夾擊,楊小舫身形一轉,刀光閃爍,逼退兩人,這是「風旋六合」。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原來是寧王又派了一隊援兵趕來,足有二十餘人。形勢瞬間變得危急起來。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高呼:「兄弟們莫慌,徐慶來也!」只見一位英姿颯爽的俠士,手持長劍,飛身躍入戰團。他劍招凌厲,身形如電,所到之處,官兵紛紛倒地。徐慶施展出一招「劍盪八方」,劍光閃爍,周圍的官兵難以近身。
徐慶大聲喊道:「寧王倒行逆施,魚肉百姓,今日我等定要為百姓除害!」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