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輛軌道車穩穩噹噹地停靠在別墅區外。兩個小男孩迫不及待地從車上跳下來,蹦蹦跳跳地朝著別墅區奔去。他們一路小跑,徑直奔向102號別墅。結果到了門口,兩個小傢伙卻突然變得靦腆起來,開始相互推諉。
「你去吧。」其中一個男孩輕聲說道。
另一個男孩搖著頭,小聲回應道:
「不要,還是你來吧……」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厲正功探出身子,面帶微笑地看著兩個小傢伙:
「我的好大侄兒,怎麼還不進來呀?快進屋吧,外面挺冷的。咱們還得再等等,還要等幾分鐘。」
這兩個可愛的小男孩正是厲正功兩位堂姐的兒子。今天,他們跟著爸爸媽媽一同前來,要帶著羽潔一起回厲正功老家玩。厲正功熱情地將兩個小傢伙迎進屋裡,琳兒則貼心地為他們送上了飲料。然而,兩個小傢伙剛剛拿起杯子,還來不及品嘗一口,羽潔便背著背包,拖著一個小巧玲瓏的行李箱,歡快地從臥室里跑了出來。她一臉興奮地對厲正功喊道:
「爸爸,哥哥!我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嗎?」
兩個孩子想都不想就把飲料放下說:
「好呀好呀,我們現在就走吧,今天叔叔也回去嗎?」
厲正功一邊拿起女兒的箱子,一邊笑著對他們說:
「不了,今天叔叔還有事情要做,下次再和你們一起回去吧。走吧,他們該在外面等急了。」
說著,厲正功帶著孩子們走出房間向別墅區門口走去,還沒到門口,就看見厲正英正在向他們招手。厲正功微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將孩子們送上了停在路邊的軌道車。
孩子們興奮地上了車,坐在舒適的座位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接下來的旅程。軌道車緩緩啟動,沿著道路駛向遠方。厲正功揮揮手,送別孩子們離開。他轉身回到別墅里,給妻子和兒子準備今天的午餐盒。
先說說孩子們吧!經過一路的顛簸,不久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厲家祖宅。這座老宅坐落在離大海不遠處的一座山腳下的一個舊式生活圈裡,這樣的生活圈一般都環境優美,風景宜人,但是由於各種各樣的昆蟲小動物太多導致許多害怕被傳染疾病的人打消了入住念頭,所以住戶較少。
這座古老的宅院最初是由厲正功的曾祖父居住,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擴建而成,歷經近百年,最終成為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四合院式宅院。整個宅院被鬱鬱蔥蔥的樹木環繞著,顯得格外寧靜和神秘,門外有池塘和復古的農田,這是因為厲家許多人退休後都喜歡找點事情做,於是這裡就養了魚種了田,也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娛樂場所。
一下車,羽潔就迫不及待地四處張望起來。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裡,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她興奮地拉著哥哥們的手,一會去去池塘看水鳥捉魚一會去農田抓各種各樣的蟲子,完全沒有了平時文靜的樣子。
這個生活圈的住戶大多數都姓厲、張和李,曾是古代時候厲氏聚居區的所在地,也就是說孩子們在這兒可以見到家族裡其他同輩的孩子們。
在這裡,孩子們將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他們將有機會結識更多的新朋友,感受家族的溫暖和關懷。這段經歷不僅能讓他們放鬆心情,還能讓他們更加珍惜身邊的人,懂得親情的可貴。
而厲正功這邊就顯得有些不一樣了,為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老崔斯特林所在的海洋一號防禦平台,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親自駕駛飛機前往。
如果不提起這事,大家可能都忘了,厲正功當年在學院時就利用課餘時間一遍通過了小型戰機考核,雖然成績很差但是這考核哪怕是專業訓練的戰機飛行員都不一定一遍通過,再加上他在畢業前經常練習,擔任太陽系防務總司令以後,出行上是可以有些奇奇怪怪的特權的,他就申請了一架小型改裝戰機,經常開著戰機到處跑,因此他的飛行技術相當高超。
在防衛區司令部換上自己的戰甲後厲正功快步來到了這個防衛區的軍機起降坪,那架小型戰機已經靜靜地停在那裡等候多時了。這架戰機拆除了武器系統並改了一個簡易客艙,除他以外可額外再帶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孩子。
厲正功踏上了登機梯,進入了駕駛艙。他的戰甲有多種固定模式,可以適配多種飛機和戰艦的駕駛艙和座艙座椅。他把戰甲設定成匹配的固定模式,檢查無誤後又調整了一下頭盔和翻譯器。然後,他打開了控制面板,戰甲和個人終端的系統開始自動檢查戰機的各種儀表和系統。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厲正功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啟動按鈕。
隨著一聲低沉的轟鳴聲,飛機的引擎啟動了起來。厲正功感到一股強大的推力將他緊緊壓在座位上。因為這架戰機前段時間又進行了一次改裝,更換了系統、重新填充了燃料,所以這一次飛行的起飛需要他親自動手完成,他輕輕推動操縱杆,飛機緩緩離開了地面,逐漸升高。
當飛機上升到一定高度時,厲正功打開了戰機的高速巡航模式。並開啟了戰甲系統輔助飛行模式,戰甲的智能系統與飛機的控制系統完美融合,使得飛行變得更加穩定和精確。
他選擇親自駕駛飛機的原因是:現在的航路圖上會顯示駕駛員和部分VIP乘客的信息。由於在判定航路讓行時駕駛員的級別權重更高,所以厲正功親自駕駛的戰機級別要高於那些乘坐部下開著的飛機的同級軍官。這樣一來,他的飛機可以獲得最優通行權,從而更快地到達目的地。
獲得航路通行許可和指示後厲正功加大了馬力,戰機迅速爬升加速,很快就突破了2馬赫的速度,朝著海洋防禦平台的方向疾馳而去。
經過接近一個小時的飛行,雷達上終於顯示出海洋一號防禦平台的信號。抬頭看去,巨大的建築矗立在海面上,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厲正功設定好了降落路線和數據,戰機逐漸降低了飛行速度,慢慢地靠近海洋一號防禦平台。當戰機已經懸停在起降平台上空時,他關閉了自動降落,這是他的習慣。在熟練地操縱著戰機降落在起降平台上,厲正功直接接通了軍醫務部的通訊:
「我是第三艦隊總指揮厲正功,前來探望哈倫伯格·維爾戈·崔斯特林,他現在的情況允許探視嗎?」
就在等待回復的時候,又有一架飛機緩緩地降落在了平台上。這架飛機顯然比他是那架要大得多,而且看起來也更豪華一些。這是一架四座專機,也就是除去兩名駕駛員外,後面還有四個客座。
隨著客艙門緩緩打開,首先走出的是兩個人,正是麥克·里根和他的警衛員。而接下來走出來的卻是一名軍法處成員,他穿著一身無軍銜軍裝,胸前卻佩戴著一枚金色的勳章。
再接著就是穿著白襯衣和黑西褲的哈羅德·維爾戈·崔斯特林,也就是小崔斯特林。他看起來很平靜,但厲正功看出他的步伐有些沉重,仿佛身上背負著無形的壓力。
麥克·里根走了過來,對厲正功說道:
「別瞎琢磨了,哈羅德·崔斯特林再次被控訴利用職務謀取私利,這次可是證據確鑿,連帶他之前被控多項罪名和第一次控訴的謀殺長官,怕是沒幾天日子可以過了,我想了想還是念在父子之情上,讓他們爺倆好歹見上一面吧。」
厲正功點了點頭,沉默不語,此刻,他的終端響起了通訊提示音。屏幕上顯示來電者是軍醫務部負責人。
「可以探視,但時間不得超過30分鐘,人數不能超過三人。」對方說道。
厲正功掛斷通訊,轉身對身後的兩人說了句:「走吧。」然後就帶頭朝著醫務部走去。一路上,麥克·里根感慨地說道:
「上次大戰期間,本來打算將他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休養,但他堅決不同意。當我們準備強行轉移時,通道卻突然被封死,無法進行醫療轉移。這一系列變故讓他的身體狀況迅速惡化,專家推測他可能就在這幾天了……」
一行人走進病房,老崔斯特林靜靜地躺在醫療艙內。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身上連接著七八根管子,仿佛生命的氣息隨時都會消散。然而,儘管如此,他的反應依然敏銳,眼神中依舊透露出那獨特的自信和豪邁。
他聽到了腳步聲,憑藉經驗,他判斷出這些腳步聲並非來自醫護人員。於是,他竭盡全力轉過頭,望向門口。在那裡,他看到了三個身影:
那是怎樣一張飽經滄桑的臉?滿頭白髮,宛如銀絲般閃耀著歲月的痕跡;滿臉皺紋,猶如山川般深刻地刻畫出生命的坎坷。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似乎承載著無盡的故事,讓人不禁想要去聆聽那些過去的點點滴滴。若是自己還能站起身來,恐怕任何人都難以分辨麥克·里根與崔斯特林之間究竟誰更為年長一些……
那又是一張曾經多麼英俊多麼漂亮的面容?如今已不再青澀,增添了許多稜角分明的線條,那微微上揚了十幾年的嘴角也早已被時光撫平。原本柔和的目光如槍似箭,整個人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磐石。唯有那一抹眉毛依舊如初,使得他能夠認出這便是當年那位與他一同並肩作戰的年輕將軍——厲正功……
這是一張曾經寄予厚望的面龐,也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即便他對這個人說出過再絕情的話語,但當這張面孔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時,仍然能夠深深觸動他內心最柔軟的角落。畢竟,這個人是他的親生骨肉……
小崔斯特林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湧出眼眶,他快步跑到醫療艙旁,緊緊握住父親那瘦骨嶙峋的手,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仿佛害怕這位一輩子都爭強好勝的父親會將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忘卻。
老崔斯特林吃力地睜著雙眼,看著兒子,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眼中滿是慈愛與欣慰。他已經很久沒有對兒子展露過如此溫柔的笑容了,自從得知兒子給那位名叫厲正功的將軍惹下了大麻煩之後,他便一直處於憤怒和失望之中。此刻,他用盡全身力氣,以虛弱的語氣說:
「別哭,孩子……無論如何,你始終是我的兒子。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但這並不令我害怕。你也不必害怕,不是因為死亡並不可怕。而是我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所以你也不應後悔和逃避自己的選擇。如果你做錯了事,就必須去面對懲罰,而不是逃避。你已經當了一輩子的逃兵,現在是時候回頭了……」
厲正功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平心而論,拋開所作所為,單看性格的表現,他是喜歡小崔斯特林的,他聰明,他開朗,他永遠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他永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但是那辦法是從別人的身上割肉,那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他從不把聰明用在伸張正義上,他開朗源自於他的沒心沒肺和對別人的掏心掏肺,是物理上的那種……
屋裡陷入了沉默,小崔斯特林小聲抽泣著,老崔斯特林只是在努力伸出手來握住兒子的手,厲正功好幾次想要走過去說幾句話,但是他感覺自己的腿好像被定住了一樣,他看了看麥克·里根,他也在那靜靜地站著,當看到自己轉頭看他的時候,只是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也許是老崔斯特林最後的時光了,就讓他和兒子安靜地待一會吧。
「厲……正功,我的孩子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礙於我的情面當年你沒有對他窮追不捨,我在這裡謝謝了,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你是一定要做成的,當年沒有動作只是因為我這個老頭子面子太大,我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哪怕是我的兒子,他犯了錯就要認,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厲正功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醫療艙前,一隻手握住了老崔斯特林那如枯木般的手,另一隻手扶著醫療艙,聲音低沉地說道:
「前輩,放心吧,軍有軍法,我會按章辦事的,絕不會牽連任何無辜的人,只是前些日子作戰時沒有保護好前輩的安全,是我失職了……」
「不怪你,這都是命,我只是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照顧好我的孫子,如果可能的話不要讓他從軍了,他和他父親一樣不合適,不要讓我的孫子再走他父親的老路,我已經有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想再有一個同樣不成器的孫子……」
厲正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盡力而為。老崔斯特林艱難地點了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他望向麥克·里根:
「雖然我才八十三歲,比起大部分人來說少活幾十年,可我不後悔,我不想拖著這病軀渾渾噩噩的活著,這兩年來我一直在等,等你們兩個人來,麥克你只比我小几歲,要不是因為我躺在這醫療艙身上插著這些管子,都看不出你比我年輕來,看到你還在四處奔走,我心裡不是滋味,但為我們的人類的未來感到安心啊……」
麥克·里根含著淚點了點頭,這個年過八十的老將軍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流過淚了,老崔斯特林又看向了厲正功:
「而你,孩子啊,我見過你在戰場上的英姿,也見過你面對不願接受的現實時的頹廢,但我很高興你能走出來,回到我們中來,你回來了,麥克他身上的擔子就能輕一些,小葉他在外面也能更放心……能看到你們兩個無恙,我也就知足了……」
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探視的時間結束了。縱使萬般不舍,厲正功和麥克·里根還是帶著小崔斯特林離開了病房,留下了老崔斯特林和他的醫護人員。
病房的門緩緩關上,老崔斯特林的目光卻沒有移開,他隱約聽見有戰機起飛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他用盡全身力氣轉過身來,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一顆顆星星開始閃爍,幾道流星划過,也許有一顆就屬於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