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的猜測沒有錯。
接下來的連續三日,建奴都是令俘獲的奴隸、投靠的漢兒等等,不要命的衝擊鴉鶻關的防線。
即便是這些奴隸已經發生了好幾次大規模的反抗,但被血腥鎮壓之後,依舊被逼迫著衝擊鴉鶻關的防線。
當年韓斌選的鴉鶻關這個位置,太過於刁鑽了,往東北四十里的那個地方,赫圖阿拉,太過於重要了。
就算建奴玩的是去中央化管理,有赫圖阿拉、馬兒敦寨、古勒寨、界凡寨四個大寨。
但赫圖阿拉,也就是老寨,依舊是建州女真最為重要的一個地方,這裡是建州女真的老家,努爾哈赤就是在這裡出生的。
而且,其政治意義也不低,萬曆三十一年努爾哈赤開始在這裡加建城堡,萬曆三十三年又增修外城。萬曆四十四年,努爾哈赤稱汗、建國號為金,建元天命,定的都城就是這裡。
即便是歷史上,他攻下了遼瀋,定都瀋陽後,依舊尊這裡為興京。
因為赫圖阿拉的建立,意味著他們建州女真脫離了野蠻的原始部落。
往日裡,大家雙方集中兵力在薩爾滸周邊對峙,打戰略性戰爭,這鴉鶻關讓明軍奪回去也沒什麼,對於建奴來說,這地方就屬於是探囊取物,手到擒來。
但從熊廷弼領著人擱薩爾滸周邊開始大玩土木工程,逼退努爾哈赤後,雙方的形勢就變了。
建奴無法快速攻入內地,就只能從周邊其他勢力身上找補,好讓自己活下去,而對明軍,則是變成了防守姿態。
昔年李成梁養寇自重,讓自己在遼東藩鎮化的第一步是什麼?
就是放棄了放棄鴉鶻關,讓努爾哈赤能夠放心的發展。
為此,熊廷弼經過親自巡視後,才上書彈劾,打算把李成梁往死里整。
大奠堡、新奠堡那邊,你扔了就扔了吧,沒什麼。
但鴉鶻關被放棄,你李成梁就真的是居心不良了。
和熊廷弼打了兩年的仗,努爾哈赤對於熊廷弼,也有了一絲懼怕之意,這孫子打仗是穩中求勝。
從鴉鶻關到赫圖阿拉,四十公里,八十里的路,算上七拐八拐,一百一十里。
一百一十里這個數字,對這個時代的人,真的是有些敏感的。
因為往前推個六七十年的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有一個叫做戚繼光的人,創造了人類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蹟。
台州大戰,九戰九捷之一的花街之戰。
戚繼光帶著戚家軍,一夜急行軍一百一十里,頂著長途跋涉、飢疲交加的DEBUFF,以寡敵眾,大獲全勝,解台州之圍。
一戰共殲滅倭寇一千多人,救出俘虜五千多人,僅陣亡三人。
這個行軍速度一出,天下皆驚。
要知道,此時軍隊的行軍速度,正常也就是個一天三十到四十里地。
而且,努爾哈赤還知道,如今鎮守瀋陽的明軍主將,就是個姓戚的。
這buff迭起來,努爾哈赤是真的怕他那天去打朝鮮、內喀爾喀的時候,明軍給他來個奇襲老寨。
此時,鴉鶻關的存在,對於努爾哈赤來說,就真的是眼中釘,肉中刺,臥榻之側了。
不管他能不能將熊廷弼從鴉鶻關勾引出來,這鴉鶻關都是要攻下的!
當時間來到第五日,鴉鶻關的第一道關口已經岌岌可危。
站在第三道關口的石柱上,看著正在城牆上與衝上來的難民血拼的士卒,熊廷弼的手狠狠的捏在一起。
人海戰術,是最無恥的。
對於一個陸軍打了兩千餘年的文明來說,最不屑用的就是人海戰術,就算日後裝備再是落後的抗美援朝,咱都沒用人海戰術好吧!
「狗娘養的建奴,日後老子非得將這建州給犁上一遍不可。」
說著,熊廷弼將手放下來,看向身側的朱萬良問道。
「第四道關口修的如何了,能趕在一道關失陷前建好嗎?」
此番,他帶在身邊的三將,賀世賢、尤世功、朱萬良。
姜弼帶著武靖營,侯世祿在守鐵嶺。
「回部堂。」
聞言,朱萬良連忙拱手到。
「自我們到了這裡後,就在加緊營建,用那些戰車作基地,壕溝已經挖好,城牆也有個大概樣子了。」
「末將保證,三日,再需要三日就能建好。」
「三日,哼。」
聞言,熊廷弼冷哼一聲,對於朱萬良的建造速度有些不滿。
「讓你們上前線和建奴拼命,你們不敢。現在修個關牆都修的這麼慢,你們還能做什麼。」
「本官再給你們一日時間,無論如何,都要將關牆給我堆起來。」
「是!」
聽到熊廷弼帶著怒氣的話,朱萬良不敢再多說,只能硬著頭皮答應道。
揮手示意朱萬良下去,熊廷弼望著對面山上的隱隱約約的人影,陷入一陣沉思。
武靖營東移,他是有些猶豫的。
他不知道建奴是不是打算給他來個聲東擊西,主力打算進攻撫順關。
要知道,撫順關駐紮的只有兩千多的土司兵並四川都司總兵童仲揆麾下的三千川兵。
「讓瀋陽總兵張良策,宣府副總兵楊宗業率軍進駐撫順所,協防撫順關吧。」
好一會兒,熊廷弼內心下定了決心,坐著大籃子下了是石柱。
而就再熊廷弼離開石柱不久之後,第三道關口上,又響起了陣陣炮響。
而熊廷弼回到鎮將府沒多久,一隊隊的驛卒就飛奔向了遼東各方。
次日中午,一封加急密信就被送到了廣寧知府的大堂上。
「東家,這是熊經略令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信。」
方才處理完今日的公務,孫傳庭的貼身長隨就帶著一封密信,急匆匆的走進了知府衙門。
「哦?」
聞言,孫傳庭魁偉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熊廷弼找他幹嘛?
「拿過來。」
對長隨點了點頭,孫傳庭先是看了下密信上「遼東經略」的印信火漆後,方才拆開信封。
密信這種東西,還是要注意的。
「。。。」
好一會兒後,看完了熊廷弼信中的內容,孫傳庭的表情變的詭異無比。
往日裡,他和熊廷弼也算是有些聯繫,但更多的都是物資調配,廣寧這裡能通過和察哈爾諸部互市換到馬匹牲口,而熊廷弼那裡正缺少這些。
但這之間,卻很少有軍事調遣。
他的官職有多,廣寧知府、廣寧守備、定遼兵馬副使、豹韜衛中郎將。
雖然前三個都要受到熊廷弼這個遼東經略的節制,但最後一個豹韜衛中郎將,卻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
而信里,熊廷弼在邀請他帶著豹韜衛到瀋陽去轉轉。
理由也很簡單,他是天子親衛——豹韜衛的中郎將,所以想請他替天子巡閱一下遼東諸軍。
「這熊廷弼想幹什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