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方壺居士 造反三將
來人不是蛋子和尚,而是貝州城中的一名排軍頭兒,二十有八,姓王名則,乃是此方世界《三遂平妖傳》中的主人翁。
《平妖傳》原是羅貫中寫了二十回,馮夢龍後又增補改編至四十回。
其中前三十回,主要是蛋子和尚與三隻狐狸精求道修法,以及張鸞、卜吉等幾個重要角色出場。後十回,卻是王則、胡永兒夫婦造反,文彥博得「三遂」平叛的故事。
這王則的來歷不簡單,乃是阿修羅中[多欲魔王]輪迴轉劫。五百年一出世,或男或女,妖淫好殺,應人間魔運而起。前劫是武曌武則天娘娘,這一劫就轉到王則身上。
胡永兒即是小狐狸精,前生是武則天的男寵張昌宗,今世修習了《如意寶冊》,手段不凡。
今時的王則,還不知自己的三生根底。眼下只是個軍頭,人都喚他「王都排」。
王都排父母早亡,無親戚尊長勸善。長得身雄力大,好的是鬥雞走馬、使槍掄棒;喜的是百般法術,逢著就學。只是不曾遇著名師,學的都是些不值一哂的戲耍法兒。
又從小好女色,若見個標緻婦人,寧可使百來兩銀子,也要刮她上手。更不必說那些娼家窯戶,撒了不知多少財物。
由此,其父輩留下來的房子田產,都被他敗了乾淨。
不過此人性情豪爽、慷慨好義,沒錢時,便束了肚皮過日子。一有錢鈔在手,便邀起三兄四弟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有那不如意的時節,拽出拳頭就打。
有人敬他、有人懼他,在這貝州城裡,也算小有名氣。
王則一至草市,許多人便與他打起招呼。而等他走到「瓦罐道士」跟前,躬身問話,人都瞧起熱鬧來。
在此之前,也不是沒人打問道士的名號。甚至有人大著膽子問,先生是不是月前殺死鄭州知州、朝廷懸賞通緝的「妖道」張鸞。
道人卻只搖頭,從不應人。
出乎市人意料,這一回,道人竟稽首唱了個喏,開口道:「貧道姓李,號『方壺居士』,自海外而來。」
王則一聽「海外」,心裡一喜,叩頭要學法術。
道人嘆了一口氣:「你我倒是有幾分宿緣,卻無師徒之誼。」
王則一愣,道人又說:「你若是要學法術,卻不用著急。再過些時日,自有你的機緣。」
說罷,道人將一尺火浣布收起,復又取出一件白色裘衣,遞了過去:「此寶名[火鼠裘],有辟火之能,送於伱,以全你我宿緣。」
王則下意識接過。
圍觀人群都吃了一驚。
先前的火浣布,他們用烈火燒過,確實能辟火,稱得上奇異寶物。而這[火鼠裘]顯然比那火浣布更好一籌,道人卻隨手贈送。
只為那「宿緣」。
宿緣?
許多人心思一轉,一窩蜂擠到跟前,亂糟糟地道——
「法師,俺也與你有緣!」
「真人,弟子也姓李!」
「洒家願以全部身家供奉先生!」
被擠到外圍的王則回過神,幾拳過去,砸開一條路:「莫驚擾了法師。」
場面頓時安靜了些。道人許是嫌聒噪,單手掐了個道訣,似要遁走。王則撲通跪下:「請法師往我家中暫住,弟子好孝敬孝敬。」
道人笑著道:「你那月錢未發,居所都是賃下的,如何孝敬我?」
見道人竟然十分清楚他的家底,王則更是敬服。於是長跪不起,口中千懇萬求,極為虔誠。
道人感其誠敬,最終應下。
王則歡天喜地,引著道人離開,市人們依依不捨地散去。
——————
貝州府衙後巷,一間小民房裡。
王則從幼娶過一房媳婦,未有生育,前兩年被他克了。平日也只在娼樓妓館、幾個相好的人家走動,不曾再娶。如今是個單身,房中顯得有些雜亂。
怕法師嫌棄,王則喚來一幫狐朋狗友,好生拾掇一番,又添置了些家什。
坐塌、帳床、交椅,一應齊備。
忙活一通,才敢請李道長進房歇息。
日至晡時,王則去準備吃食,問法師可能食葷。李道長說自己辟穀久矣,早不食五穀膏肉。
說罷一揮手,剛剛擦淨的案几上,出現了許多新鮮瓜果,且都是王則等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過的。
李道長說是草莓、菠蘿、香蕉……
王則幾人吃得雙眼放光,都贊仙家果品,非人間所有。
李道長逕自去了內室修行,王則等人不敢驚擾,抱起瓜果離開。
自此後,王則每日早晚都來問安,沒學得法術,卻得了幾句「讖語」。
比如「遇燭而逐」、「遇姑而興」。
城中不少人來拜訪,李道長統統不見。只偶爾使些手段,引得許多州官、縉紳心頭火熱,將其視作陸地神仙。
一時間,[方壺居士]的名號廣為流傳。
——————
這一日,王則五更入衙畫卯,辦完職事出來,就要回家向道長請安。卻見州衙前,一伙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王則隨口問了一句「有甚好觀望的」,手下做公的回道:「都排,是一婦人在賣泥蠟燭。」
「蠟燭有甚稀奇的?這麼些人圍著看?」
「屬實稀奇。那婦人在地上用刀掘起泥,把水和了,捏在竹棒,似蠟燭一般,焠著燈便著。從上燈時點起,能燃到天明。」
泥水做蠟燭?
王則一愣,忽然想到道長曾與他說過的「遇燭而逐」,便止住腳步。
婦人身穿著孝服。俗語說,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這婦人本就俊美,穿一身縞素,更顯得體態妖嬈。雖不施脂粉,卻也是天姿美色,如捧心西子、離月嫦娥一般。王則一見,就心生歡喜。
那婦人賣泥蠟燭已有好幾日,早有人賣回家用過,確實能燃一夜。因此,婦人做出的十支泥燭,不多時就賣完了。
婦人也不多待,拾起挖泥的刀、挎起盛燭的籃,起身走了。
眾人散去。
王則讓手下做公的自去忙活,他信步隨著那婦人。
就見那婦人出了西門,過了草市,行了足足十來里路,竟至一處荒天野地。
王則心裡泛起嘀咕,心想不如等回家問過法師,再做計較。他轉身要原路返回,然定睛一瞧,卻不是來時的舊路。
只見高山連綿、峰巒如聚,竟不見路徑,也沒個行人。
王則不免心慌,卻忽然聽到那婦人在前頭高聲叫道:「王都排!好容易請你到此,怎要回去?」
王則拱手道:「娘子,你是哪個?怎識得我?」
婦人道:「都排,聖姑姑使我來請你去論大事。你不要疑忌,與我同去則個。」
王則聽見「聖姑姑」一詞,心裡想起李道長所說讖語——「遇姑而興」,稍稍安定。便大著膽子隨婦人繼續走。
行過一片松林,見一座莊院,婦人道:「這裡便是聖姑姑所在,等都排久矣。」
入了莊子,自有青衣女童前來迎接,引入廳下,又去稟告此間主人。
而後,一位頭戴星冠、身穿鶴氅的老婆婆現身。婦人道此便是「聖姑姑」。
王則參拜了。
聖姑姑請王則上廳。三人坐定,上了茶點。王則問那「聖姑姑」,請他至此,所為何事。
卻聽那聖姑姑道:「如今氣數到了,你應著天數,合當發跡。河北三十六州,你當為霸主。」
王則駭了一跳,道:「仙姑莫出此言,宮中耳目較近,王則只是貝州一個軍健,豈敢為三十六州之主?」
聖姑姑卻笑著道:「你若無此福分,我怎著人來請你?天數使然,合該你當這霸主」。
王則一頭霧水,心道,法師所言「興」,就是這造飯的事嗎?
屬實荒唐。
聖姑姑說了一通,見王則興致不高,便指著賣泥蠟燭的婦人道:「吾有此女,小字永兒,尚是女兒身,與你是五百年姻眷。今嫁此女與你為妻,助你成事。你意下如何?」
「感謝仙姑厚意,焉敢推阻。」王則精神一振,隨後又苦笑道,「本州知州貪侵無度,害盡諸役百業,早惹得萬人唾罵。兩營官軍,過役三個月,未見一個月的米錢,也是怨聲載道。如我這般的人,吃那狗官的苦害不知多少,若能殺之,自然心裡痛快。然我等庶民草芥,又不比千軍萬馬,如何幹得大事。」
聖姑姑笑道:「你獨自一個,如何行得大事?必須依仗你的渾家。她手下有十萬人馬相助你,你才能反得成,才能做那霸主。」
王則看向廳外:「若真有這許多軍馬,仙姑的莊院能盛得下?」
聖姑姑微笑道:「這十萬人馬不用糧草,亦不須屯紮處。有急用便用,不用便收了。」
說罷,她讓婢女取來兩個草籠。一籠是黃豆、一籠是剪好的稻草,都遞給那婦人永兒。
永兒伸手撮一把豆、抓一把稻草,朝空處一撒,喝聲:「疾!」
一陣風起,隨後便有二百來騎兵,鐵馬兵戈、威武雄壯,列陣於廳前。
王則見了,不由吃得一驚。回過神,他才道:「既有這等仙家本領,大事倒也幹得。」
正說話間,就聽莊外有人高聲叫道:「剪草為馬、撒豆成兵,你們要舉事謀反嗎?」
嚇得王則心慌膽落。
機謀未就、計策才施,就被人捉了現行?
王則抬頭去看聲音來處,只見四人入了莊園。當先之人生得清奇古怪,頭戴鐵冠、腳穿草履、身上皂沿緋袍。面如噀血,目似怪星。騎著一頭黃獅,逕入莊來。
聖姑姑道:「張先生,我與王都排在此議事。你來便來,何須大驚小怪。」
王則聽罷,知道是熟人頑笑,這才鬆了口氣。
張先生跳下黃獅,黃獅將頭搖了一搖,竟化作一位道人。
聖姑姑做了介紹,王則才知這一人一「獅」,竟是州府通緝的「妖道」張鸞及其弟子卜吉。
「此三位是誰?」聖姑姑看向張鸞身後氣勢不俗的三個陌生面孔。
一個身高僅五尺,姿貌短小,卻細眼長髯、甚有威重。
一個是世家貴公子模樣,清朗似月,瀟灑如風。
最後一個,卻醜陋如惡鬼,雄壯過虎熊。
張鸞笑道:「這幾位是貧道途中偶遇,雖無法術,卻都是德才兼備、出將入相的棟樑之材。」
三位「棟樑」抱拳出列,各自報了姓名——
五尺者,名曹德。
貴公子,名袁基。
丑鬼,名典來。
關於[月光捲軸],一開始的設定就是[天地品]以下有限制,原住民不能往後世去。[天地品]才會放開時空、人數這方面的限制。
開頭那幾章提了一嘴設定,說原住民不能往後世去。,不過,一個是[天地品]捲軸未出世,二是原住民的自行推測。
這個應該不算吃設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