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師娘的聲音
秘境之外。
奧數尊者雙指一掐,唇角勾起,喃喃自語道:
「看來解決了。」
他感應到游蘇撕碎了那張傳訊符,也同樣感應到了這秘境的消散。
只見奧數尊者屹立如峰,其右手輕輕抬起,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卻又顯得遊刃有餘。在他的掌心之中,驀然間,一道由無數繁複而神秘的線條交織構成的輪盤緩緩浮現,其上流轉著淡淡的光芒,宛如星辰軌跡,透露出一股不可言喻的力量。
輪盤輕輕旋轉,每一次轉動都伴隨著一陣低沉而悠長的嗡鳴,好像真的齒輪旋轉一般。而面前的雪谷冰山竟被無聲無息地切出了一個洞口,其邊緣圓滑如鏡,無絲毫瑕疵。
城主與雪鄉居老闆看得呆若木雞,奧數尊者對力量的精準操控讓人跪服。
而在這令人震撼的一幕中,游蘇的身影緩緩從洞口中走出,他的半張臉龐依舊隱於那略顯寬大的衣領之下,雙眸低垂,淡然自若,仿佛剛從一場閒適的漫步中歸來,對於周遭的驚嘆與詫異渾然未覺。他的步伐輕盈,每一步都踏在雪地上卻又扎紮實實,盡顯風輕雲淡。
洞外的城主與雪鄉居老闆目睹此景,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他們的目光在游蘇與奧數尊者之間來回遊移,心中翻湧著驚濤駭浪。
游蘇能夠活著從那危機四伏的雪谷冰山之中走出,不僅超乎了他們的預料,更讓他們對奧數尊者的強大實力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與敬畏。
他早就算好了這一切嗎……
城主齊泰與雪鄉居老闆李茗,眼神中帶著幾分驚愕與敬畏,凝視著從秘境中毫髮無損走出的游蘇,以及他身旁那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弧度的奧數尊者。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兩人身上,為這緊張的氛圍添上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他們急忙迎上前去,言辭間的恭維如同春日裡綿延不絕的細雨,紛紛揚揚。
「哎呀,真是名師出高徒啊!尊者大人,您這弟子,簡直是天神下凡,從那危機四伏的秘境中輕鬆脫身,真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齊泰邊說邊拱手作揖,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眼中閃爍著對權力的渴望與對奧數尊者的畏懼。
李茗也不甘落後,緊隨其後,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的興奮:「對對對!尊者的弟子,將來必定是尊者一樣名震五洲、威震八方的大人物!」
奧數尊者聞言,嘴角的笑意更甚,卻未置可否。他的目光在游蘇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無奈。隨後緩緩轉向齊泰與李茗,那笑容背後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深意與算計。
齊泰鼓起勇氣,試探性地說道:「尊者大人,您此次蒞臨朔城查帳,實乃我等之榮幸。如今邪祟之患已除,您又欣然接受了我們的『小小心意』,相信定能向神山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至於我們之前談及的合作……」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眼神緊緊盯著奧數尊者的臉龐,試圖捕捉一絲滿意的跡象。
然而,奧數尊者的臉色卻突然陰沉下來,語氣中充滿了諷刺:
「哦?邪祟已除?見面禮?合作?齊城主,你這些話,聽得我可是雲裡霧裡的。」
齊泰心頭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強作鎮定,試圖解釋:「尊者大人這話說的……您派弟子斬殺了邪祟,這不就是等於收下了我家先生送來的見面禮嗎?這收了禮,咱們當然就是一夥的了啊……尊者放心,這樣的禮物,往後只多不少。」
「你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弟子活該死在你們布置的這個陷阱裡面?要是自己解決了邪祟,就是收你們的禮?莫不是我弟子出來,還得給你們留那邪祟的活口不成?見面禮還是下馬威,可不是你們說得算的。」
奧數尊者冷笑一聲,聲音如同寒風中的利刃:
「至於所謂合作?更是你自說自話。我行事光明磊落,怎會與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輩為伍?」
齊泰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萬萬沒想到奧數尊者會如此直接。他試圖挽回局面,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尊者大人,您這是何意?我家先生是真心實意……況且,那不過是五年稅銀而已……我家先生許諾了,若是您放過我們這一次,五年,只需再給五年,我朔城將補交上二十年的稅賦!」
但奧數尊者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他冷冷地打斷了齊泰的話:「那不過是五年稅銀而已?你可知你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是多少凍死餓死在風雪中的人的命?你以為我真是為了你這些銀錢而來?你朔城欣欣向榮,可為何你朔城周邊村落部落甚至朔城裡的死人數量也日漸升高?!你錢能補交,他們的命你能還不成?!」
「尊者……他們不過是凡人啊……就跟那雪草一樣,幾年一栽,總會又長出來的。我們北敖洲苦寒之地,這麼多年也過來了。多死兩個少死兩個,根本就死不絕啊……」李茗在一旁也是苦口婆心般地勸誡,說的全是其肺腑之言。
可誰知真誠的話音一落,奧數尊者的身形突然變得模糊,仿佛融入了空氣之中。下一瞬,他已出現在李茗的身後,手掌輕輕一揮,一股磅礴的力量瞬間爆發,將李茗的頭顱擊得粉碎。鮮血如同盛開的紅花,濺灑在潔白的雪地上,李茗的身體無力地癱倒,生機全無。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眾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奧數尊者已經收回了手,臉上冰冷的神色宛如變成了另一個人。
「替我謝謝你家先生的『見面禮』,這——是我的回禮。」奧數尊者的聲音冷若寒冰。
見面禮當然不是見面禮,而是下馬威。
齊泰望著地上李茗的屍體,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絕望。他知道,奧數尊者與自家先生恐怕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而他,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旗子也註定被不可避免的裹挾其中、身不由己。
奧數尊者並未就此罷休,他緩緩向齊泰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齊泰的心弦上,讓他感到越來越壓抑、越來越沉重。
「尊者大人……我朔城沒有偷稅漏稅,您不能私自動刑啊……」
顫抖的城主企圖喚醒奧數尊者的理智,再強的修士也不能隨便擊殺地方官員,這是神山律中的鐵律之一。
「齊城主,」奧數尊者又恢復了那溫煦的笑容,給人以人畜無害之感,這讓齊泰心中略松一氣。
「你這雪鄉茶是從這秘境中來,可這秘境乃邪魔所築。你乃化羽境修士,出身神山,應該知道發現一個秘境後的檢查報備流程。可你一概沒做,分明是知情不報。你作為城主帶頭從邪巢謀求邪果兜售給平民百姓,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與邪祟勾結。此刻起,你的城主之位作廢,直到神山派人來核查,由我暫代你的城主之位。」奧數尊者笑著拍了拍齊泰的肩膀。
齊泰渾身顫抖,嘴唇哆嗦著,「尊者言重了吧……這秘境是不是邪巢我怎會知道……我頂多就是想私吞秘境這一小罪罷了……這樣的人不少吧?呵呵,尊者別嚇齊某了。」
現在邪祟被祓除,秘境不復存在,是不是邪潮自然無法證明,這也是齊泰狡辯的底氣所在。
「達邦,把符拿出來讓他死個明白。」奧數尊者隨口吩咐。
游蘇走上前來,將之前奧數尊者交給自己的那張傳訊符攤開。
齊泰這才絕望地發現,這根本不是傳訊符,而是一張珍貴的留墨符。
那符紙之上,赫然留著一灘蠕動的黑血,正是那洞中黑色水母留下的鐵證。
……
是夜,城主府。
游蘇坐在之前的房中,白澤臥在茶桌上無聊地打著滾。
與之前不同的是,游蘇今天打開了窗,看著窗外明亮的星月。
「你開窗幹嘛?不怕冷了?」白澤乃雪山之靈自是不懼雪寒,所以它對開窗與否倒是無所謂,只是好奇。
「你在房裡悶了一天,房內都是你身上的膻味,我透一透。」游蘇還假裝做出了個掐鼻子的動作。
白澤氣得呲牙咧嘴,「你別亂說!我身上哪裡有味道!」
游蘇暗覺好笑,這白澤雖然能口吐人言,但似乎沒有加載髒話模塊。以至於每次能感覺出它很生氣,偏偏反駁的話又沒什麼力道,頗為有趣。
不過小神獸的下一句話,就讓游蘇有些繃不住了。
「有味道的是你!你不膻,但是你很腥!被你睡過的被子裡有一股海魚的味道!」白澤狐疑地打量著游蘇,突然伸出貓爪指著游蘇道,「你是不是背著我藏魚了?!難怪早上的時候你褲子裡鼓鼓的!」
游蘇滿臉黑線,故作鎮定地咳嗽了幾聲,「我有什麼好東西不都給你吃去了?你那日藏了半隻鵝蛋當我不知?還有,那不是腥味,那是汗味。我修煉時排出體內污濁,自是有些味道。待會兒喚人換床床單,再備上熱水泡上一澡。你若是嫌棄,就滾下床自己到牆角去睡。」
游蘇今日的心情很好,懶得與這什麼都不懂的小神獸計較。
他一直是陽氣充沛的體質,在中元洲有師妹師姐相助不僅修為突飛猛進,身體狀況也能維持在一個平穩的狀態。
如今沒了損耗陽氣的手段,但有北敖洲的冰天雪地壓制,也還算能夠堅持。不過陽氣滿了就算自己不主動消耗,身體也會時不時自發將其排出,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總之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些,勤換內襯勤濯身也容易許多。
「你關窗不是怕冷,而是怕別人看。我說的對不對?」白澤跳到了窗檐上,也望著院落里美不勝收的星月落雪圖。
游蘇挑了挑眉,「你還算通點人性。」
「呸。」白澤對游蘇的誇獎不屑一顧,「所以你開窗也不是怕熱,你是不怕被人看了,對不對?」
游蘇笑了笑,「城主與邪祟勾結之事已是板上釘釘,那個花道士接管了朔城城主府,借著糾察邪祟的名頭花道士能查更多想查的東西,而且別人沒有拒絕的理由。如今這城中那花道士是老大,我們跟著他,自然是可以大膽一些。」
「真的?!」白澤興奮地回頭,貓瞳閃閃發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耍了?」
「若叫我發現你一隻貓偷偷溜出去了,我便再不會要你,隨你自生自滅。」游蘇恐嚇道。
游蘇的話像是威脅,其實也是在告訴白澤,如果聽話跟著他一起,好好偽裝成一隻白貓,那麼以如今局勢出去逛逛倒是也沒什麼。
白澤舔了舔爪子,亮出了上面不太尖銳的指甲,「我!不!是!貓!」
「誰睡覺的時候喵喵叫誰是貓。」游蘇戳碎了小白貓的堅持。
白澤恨的咬牙切齒,反唇相譏道,「怎麼?這麼捨不得本神獸?非得我與你結伴而行不成?」
「我是覺得你太蠢又太弱了,若是作死十有八九會被人逮住。且不論我願不願救你,想救你估計都得麻煩死,我不喜歡做麻煩的事情。」游蘇喝了口冷茶,將窗戶又給關上了。
「有朝一日,你別指望本神獸救你!」
白澤看著自己又被關了起來,突然覺得莫名的委屈。
「我求你別救。」游蘇已經起身,準備打坐一陣,他的回答依舊冷漠。
只是……白澤望著爪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大塊鹿肉乾,那點小委屈又立馬被幸福衝散。
它被關在房裡一整天,自然是沒有進食來源,本以為會就這樣餓到明天,卻沒想到游蘇還不忘給它帶最愛的食物回來。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它是窩在窩裡的小獸,而游蘇是外出打獵的頭領……呸!是僕人!
游蘇閉目養神,看著腦中金紙夢主之屬下出現的黑色水母,有些期待它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嶄新能力。
可識海還沒接入這金螅多久,游蘇就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耳邊隱隱微微,像是有聲音傳來。
是一股溫柔如水的女聲,帶著落花一般的憂愁。
「蘇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