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奧數尊者之災
風雪如刀,切割著每一寸空間,仿佛連時間都被這凜冽的寒意凍結。
奧數尊者與澄量尊者對立而站,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游蘇與白澤站在奧數尊者身後,皆是瞪大眼珠,卻又噤若寒蟬,只得靜靜地看著這兩位尊者的交鋒,心中暗自揣測著他們的關係與那老人定奧數尊者有罪之說的來龍去脈。
畢竟在他們看來,奧數尊者與罪人沾不上半點關係。
「澄量尊者,你我同為仙祖廟的仙官,很清楚有些話不能亂說。本道雖平日裡懶散了些,但罔顧律法的事可從來不做,哪裡會蒙上罪人之名?」
奧數尊者語氣玩味,臉上依舊掛著那抹不羈的笑容,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澄量尊者面容冷漠,雙眼如寒冰般銳利,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乾澀:
「查探朔城稅賦之事,本尊早已委任他人,何需你越俎代庖?」
奧數尊者聞言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您派的那人查不明白的,剛好本道有空,便替戶司做些貢獻咯,省的有人說本道只會混吃混喝。要說唯一的疏漏,便是未經您同意用了您的章印發了新的文書,不過我也留信了嘛,也不算背著您做的。」
仙祖廟是統領一整個洲域的核心組織,代表並傳達著五大仙祖的意志,共分吏司、禮司、法司、戶司以及一個祭司。
奧數尊者便是這戶司中的一員,而游蘇推斷,這位澄量尊者應該就是空原神山仙祖廟的戶司之主,即是奧數尊者的頂頭上司。
游蘇倒是沒想到,自己初入空原,就見到了處於北敖洲權力頂點的大人物。要知道,六司之主可不同於尋常尊者,一般都是神秘至極鮮少露面,即便是在中元洲時游蘇地位不算低,也未曾見過其中一個。
澄量尊者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
「奧數!本尊早就與你說過!朔城下面的水太深!你休要趟這潭渾水!」
「本道也不想趟啊……那您倒是讓他們把稅錢補上來嘛。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看著朔城吸別人的血,卻裝作不知情吧。」
「荒唐!本尊自有遠慮!何需你擅自插手?!」
「遠慮?」奧數尊者面色也冷峻了下來,「有多遠?遠到什麼時候?多遠一天,稅錢便虧空一天,就有更多的人因少了這筆錢而死。你等的了,我卻等不了!」
聞言,游蘇劍眉微蹙,原來那朔城稅賦不對之事仙祖廟的人早有察覺,只是看這老人的態度,似乎是沒有打算立即追究到底。但是奧數尊者卻是他們仙官中的異類,不顧這位澄量尊者的勸阻,擅自去朔城弄清賦稅之事。
「你來就職之時本尊就教過你!別試圖管盡天下所有事!仙祖廟的仙官,一切都當以仙祖為重,濟民治世才是其次,切莫輕重不分!你難道全將本尊的教誨當做耳旁風了不成?!」
「輕重不分……?」
奧數尊者忽而哈哈大笑,似是聽到了什麼極有趣的笑話,待到笑罷,他又瞬間神態嚴肅,振振有詞道,「澄量尊者,你百般阻撓我查這朔城,卻又對原因含糊其辭,只用你口中的仙祖之意來壓我。本道真的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所謂的遠慮,究竟是為仙祖而慮、為百姓而慮,還是……為你自己而慮?!」
話音一落,澄量尊者氣得橫眉怒目,他身後的風雪都極速飛退,似是懼怕地退避三舍,在老人的周圍形成了一處風雪不侵的空間。
「愚不可及!!」
但他的憤怒卻似乎完全沒影響到奧數尊者,奧數尊者只是看著暴怒的老人,淡淡地搖頭淺嘆:
「反正……老師也從沒誇過我聰明不是嗎?」
游蘇聞言瞳孔微張,這才明白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絕對不僅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居然還有師徒這層關係。
澄量尊者聽到這話,似乎身上的怒火也黯了些,他雙瞳直直注視著奧數尊者,語重心長地勸道:
「小華,隨為師去仙祖面前認個錯,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不僅不算你犯錯,你查稅有功,又斬殺大邪,數功並加,往後為師這位置,非你莫屬……」
「看來老師還是對弟子藏私了啊……」奧數尊者意味深長地笑,「老師術數之道還真是造詣通天,連弟子在數千里之外的朔城斬殺了一頭邪祟也能算得到,弟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游蘇亦是恍然,很顯然,這澄量尊者提前就知道了那朔城城主身後之人企圖用邪祟之功收買奧數尊者的事情。
「你是天才,別浪費了自己的才華。縱有萬般抱負,活到你上位那天,便再無人能掣肘你。」
澄量尊者拋出了最後的大餅。
「我看您不也活得很累嗎?」
奧數尊者依舊是笑,玩世不恭的模樣頗為欠揍,「待我將我這兩位小友送到目的地,我自會回仙祖廟復命,順便……請功。」
「冥頑不靈!!」
天地間驀然響起一聲暴喝,震的游蘇都不得不捂住耳膜抵禦,白澤更是兩眼上翻,痛苦的呲牙咧嘴。
「你可知為師特意為你降下這場神雪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為師就是為了遮住你我相見之事!好勸動你自願去認罪!你若真的只是為了查那朔城的漏稅,為師何需為你做到如此地步!」
澄量尊者已經凌空而立,漫天的風雪在他身後激盪,劃出了錯綜複雜的軌跡,像是他身邊的威壓化作了實質。
「你動了什麼不該動的東西,你自己清楚!」
游蘇只覺神魂震盪,耳鳴不斷,聽到這裡才明白,奧數尊者願意屈尊前往那麼遠的地方查帳果然目的不會那麼簡單。在他待在城主府別院修養的兩天裡,在外面整頓稅賦的奧數尊者一定還查到了別的東西,而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游蘇只覺這才解釋的通,朔城缺漏的稅賦雖多,但也不至於被那些大人物用那麼大的代價來換奧數尊者的熟視無睹。
「動了不該動的東西的人不是我,是你們。歸根結底,你們還是定不下我的罪。我既然無罪,何有受罰之理?若非要定罪,也不該由你戶司之主來定,自有法司來定奪。只可惜啊……」
奧數尊者抬頭仰視,氣勢弱了兩分,眼神卻渾然不懼,冷笑道:
「只可惜你們根本不敢讓我回到神山,不是嗎?你之所以引動神雪,絕非是假惺惺地為了救我,而是為了在這裡抓住我。因為在外面,哪裡都沒有這神山腳下足夠掩人耳目啊。神雪一下,便什麼眼睛都伸不進來了。這皚皚白雪下,藏了不少人的屍骨吧?」
「為師之所以從來不說你聰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澄量尊者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奧數尊者,語氣中甚至有了惋惜之意:
「你明知危險還要來,這種盲目便是你最大的愚蠢。」
「盲目嗎?」
奧數尊者背後忽地現出一輪光鑄輪盤,其上經文不斷轉動,玄妙之意呼之欲出,「那老師真是看錯了弟子啊,弟子可不是來自尋死路的,我在來之前就給自己算過了一卦。」
「籌算之人不算自己,這是天理。」
「老師不想知道我算出什麼了?」
「沒有意義,因為違背天理必遭天譴,你敗局已定。」
奧數尊者卻是回過頭來,一雙視線竟是隔著風雪,凝聚到了游蘇身上。
游蘇隔著墨鏡,生出一種與這花道士對視的錯覺。只見那花道士欠兮兮地衝著游蘇笑了一下,緩緩開口,好似是在對著游蘇說:
「不!此功必成!」
話音一落,奧數尊者沖天而起,七彩的霞光漫布在他的腳下,背後的輪盤急速旋轉,灑下如雪般的光屑。
而在他對面的澄量尊者氣勢更甚,漫天風雪仿佛受他號令,在他身後凝成柱狀、夭矯如龍。
風雪狂舞,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片刺目的白。奧數尊者與澄量尊者的激戰,如同兩股洶湧的洪流在冰雪中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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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激戰所激盪起的餘波本該毀天滅地,可這片「神雪」卻好似擁有韌勁,竟能生生將這些爆炸餘波困於一隅,不讓其肆虐四方。
游蘇暗道也難怪奧數尊者會說,神雪一下,便什麼眼睛都觀察不到這裡了。這雪果然有古怪!
但游蘇根本沒有時間能多思考,就與小白澤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如同兩片被狂風捲起的落葉,身不由己地被震出了安全範圍,跌落在遠處的雪地之中。
他們勉強穩住身形,望著那風雪中模糊的身影,心中充滿了震撼與無力。洞虛強者的對決,遠超他們的想像,即便是餘波,也足以讓他們望而生畏。
游蘇緊張地思考著如今的處境,很顯然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又捲入了一場謎團之中。那空原神山的仙祖廟中定然也有人做著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否則怎會對一位洞虛境的同僚下手?而且游蘇能夠肯定,至少這些勾當對北敖洲百姓而言一定是壞事,否則奧數尊者根本不會偏向虎山行。
但看這個架勢,奧數尊者獨木難支,又觸及了他們的逆鱗,幾乎必敗無疑才對……
游蘇有些焦急,他本不想摻合太多的事,所以對奧數尊者在朔城做了什麼查了什麼根本問都不問,正如對方不過問他的事情一樣。
可奧數尊者最後那個眼神為何盯著他不放?難道能幫他扭轉局面的關鍵在他這裡嗎?可他明明什麼也不知道啊……
正當游蘇思索如何在兩位尊者的夾縫中尋得一線生機之時,懷中的小白澤猛地跳了下來,呲著牙似在威脅著什麼。
游蘇這才回過神來,察覺到風雪中竟然又有人在靠近。
那人一身潔白雪色長衣,仿佛與這漫天風雪融為一體,面容英俊非凡,氣質溫潤如玉,宛如畫中走出的仙人。
然而,游蘇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敵意,這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就是你殺的黑海月?」
那人的聲音清冷而平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游蘇一步跨出,將白澤護在身後。手已經放在了乾坤袋上方,準備隨時取出裡面的墨松劍。
「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那白衣公子毫不掩飾話中鄙夷之色,「海中月,便是水母,黑海月,便是黑色的水母。可想起來了?」
游蘇聞言恍然,他並未否認,只是靜靜地望著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戒備。
他查探不出對方的修為境界,但能感覺得到,面前這人很強。即使是已經實力大增之後的他,竟然也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
那人見游蘇不語,便自顧自地雙手負後,說道:
「為了救活黑海月,為了將它帶回北敖洲,你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我本來期望它可以在接下來的大業中派上大用場,卻沒想到,如此輕易地就被你這個有眼無珠的鄉下人給陰差陽錯地宰了。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與我何干?」
游蘇身形淺壓,嚴陣以待。
「當然有關係。」白衣公子淡笑踱步而來,「是你殺了它,那我自然要找你索要賠償。」
「我踩死路邊一隻臭蟲,你卻說那是你家的寶貝,以此來找我索要賠償。你們空原神山的人,都這般蠻不講理?」
白衣公子聞言頓住腳步,笑容更深,卻流露出一股藏不住的陰鷙。
「這麼說,你是打算耍賴?」
「這是我養的貓,你方才看了它兩眼。我這貓價值可不菲,尋常不給人看。不過這次我不收你錢,算抵帳了吧。」游蘇隨口敷衍,毫不示弱地挑釁著。
「哈哈哈!鄉野村夫就是鄉野村夫,說話也一股牙尖嘴利的味。」
白衣公子一襲雪衣隨風起舞,身上氣勢熊熊。
「無妨,是債你甩不掉。你不給,我自會自己來取!」
話音一落,那人身形一動,便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游蘇射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