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
已是午時,賈珍著人點了一桌菜,手中拿著酒盅,喚了幾個唱曲的伶妓,等待著賈蓉。
「老爺,蓉哥兒來了。」賴升引領著賈蓉,來到包廂。
「爹。」賈蓉進得包廂,開口喚了一聲。
「嗯……」賈珍鼻子中發出長音,朝正在唱曲的伶妓揮了揮手,道:「去那玩耍了?」
賈蓉臉上堆著笑,道:「和馮家和陳家的幾個朋友到西郊打獵去了,這才回來,可巧怕碰到您讓人喚我,一刻不敢耽擱。」
「混帳的東西!」賈珍將酒盅狠狠放在桌案上,訓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慣會一些狐朋狗友,飛鷹走狗,一天天不收個心,哪裡有一點我賈家長房玄孫的樣子!」
賈蓉嚇得一哆嗦,垂下腦袋,訥訥不敢應,斜眼偷瞧了一眼賈珍,見其只是訓斥一番,沒有著人動手,心下才鬆了口氣。
賈珍罵了一通,道:「你也年齡不小了,需得尋個親事,為父看中了……工部營膳司郎中秦業家的姑娘,品容上佳,合為你良配。」
賈蓉眸中現出疑惑,靜待其父下文。
「只是秦業家這姑娘,和后街柳條胡同的賈四兒,早定了婚約,聽說你和那賈珩熟識,去給他五十兩銀子,讓他悄摸摸退了這門親事,不可聲張。」賈珍吩咐道。
賈蓉道:「這……」
「怎麼,難辦?」賈珍挑了挑眉,冷哼道。
賈蓉臉上擠出了笑容,道:「爹,好辦是好辦,那賈珩還巴結兒子呢,只是五十兩,這賈珩他多半是不樂意,要是爭執起來,兒子也不好辦。」
賈珍冷哼一聲,他豈不知這個兒子的鬼心思,不過,想起那秦家小姐的容貌、身段,心頭就是一熱,從袖籠中取出一張銀票,道:「這是二百兩,若還是辦不成,仔細你的皮!」
賈蓉躬身,雙手上前接了,笑道:「爹,您就聽兒子的好信兒吧。」
「趕緊滾!」賈珍罵了一句。
賈蓉這邊,揣著銀票,轉身出了包廂,去往寧榮街的後廊去了。
且不說賈蓉去尋賈珩,卻說賈珩回家之後,用罷午飯,換了一身武士勁裝,就去往表兄董遷家借了一匹馬,然後買了一些酒菜,向著安化門外的謝再義家趕去。
謝再義與他約好,在其五天一大休沐,三日一休沐之日,就在這空當,前往謝再義家,隨其學騎射之術。
所謂騎射就是在高速疾馳的馬上射箭,這哪怕是賈珩前世,在西南邊防,都沒有接觸過。
畢竟,前世都是熱兵器時代,對弓箭,並不怎麼使用,再加之西南邊防的地理環境,也沒有機會學這些。
如果,只是單純騎馬,倒也無虞。
一進謝家,謝再義也是剛剛用著午飯,一見賈珩,很是高興,笑道:「我還道賈兄弟,怎麼早上沒來?」
賈珩道:「上午去辦了一些事。」
說著,將酒菜提給謝再義之妻。
二人簡單用罷了飯菜,擦了擦嘴,謝再義在壁上,拿了兩張弓並一壺箭,笑道:「賈老弟,我們往城外去練,那裡開闊。」
賈珩應允下來,二騎就出了城,正是午後,秋日陽光柔和地照耀在大地之上,兩騎策馬行於曠原之間,行至一片蒿草叢深的荒原。
「賈老弟,你這騎術有功底啊。」謝再義見賈珩在馬上身形靈巧,行止自如,出言誇讚道。
若是一個沒有一點底子的,他想要從頭教,就費了老勁,而若是有著騎術功底,他再從旁指點一段時間,假以時日,其必登堂入室。
賈珩道:「以前陪朋友隨意練過,還要向謝兄請教。」
謝再義笑道:「其實,這騎射說難也不難,關鍵在於身、眼、手在馬鞍上的協調,想來以賈老弟的底子,三個月應能練出來。」
而後,謝再義就向賈珩講授騎射之要領,這一教就是兩個時辰過去,直到夕陽西下,晚霞彤彤。
看著夕陽下的遠山、林子,賈珩感慨道:「當真是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謝再義取了掛在馬鞍上的牛皮袋,灌了一口酒,嘿嘿笑道:「老弟不像是個武夫,倒像是個文人。」
賈珩笑道:「縱古之名將,也有讀書人,若為百人敵,自是不需,若帥師十萬,為將略之才,則非知兵法,懂戰策不可了。」
謝再義哈哈一笑,道:「老弟志向不小。」
賈珩也是一笑,道:「也不過隨意感慨幾句而已。」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將弓收起,笑道:「謝兄,不若在山林中打些野味?」
謝再義笑道:「一會兒天就黑了,山林行路不平,走,回去喝酒。」
賈珩笑了笑,也沒有堅持。
二騎向安化門馳去,就要入得城中,天剛剛擦黑,忽地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個頭戴漢陽斗笠的小校,策馬揚鞭,向著城門而來。
「是薊鎮的八百里急遞。」謝再義臉上輕鬆笑意斂去,沉聲道。
賈珩凝重道:「這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謝再義恨恨道:「一到入秋,北面的韃子就自關口,略河北等地,薊鎮總兵這是來向朝廷求援了。」
陳漢承明之後,同樣在邊境設置九邊,不過與前明不同,遼東已失,陳漢邊事已經全面轉入防禦,好在,陳漢汲取著前明於宋的教訓,將都城設置在長安城,此地得山川之固,倒也不會京都一夕三驚。
返回謝宅,由謝再義之妻做好飯菜,賈謝二人就是邊飲酒,邊談及邊事。
「賈老弟,你是不知,北邊的韃子年年越境搶掠殺戮,薊鎮總兵唐寬,龜縮在城中,坐視北平府治下百姓被劫掠,實在是混帳至極。」謝再義一邊喝著酒,一邊大罵著薊鎮總兵。
賈珩提起酒壺給謝再義斟了一杯酒,好奇道:「謝兄可和女真人對過陣?」
謝再義道:「怎麼沒對陣過,當初老子就是殺了七個韃子,才升得這百戶,兄弟,哥哥給你說,這韃子和我們有什麼兩樣,也是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罷了,虧得那些總兵、參將老爺,嚷嚷著韃子不過萬,滿萬不可敵。」
賈珩面現沉吟,暗道,這和前世晚明所面臨之局勢,幾乎一般無二了。
只是,陳漢將都城定於長安,比前明又強了一些,只是陝西之地……流寇之亂。
「亂鬨鬨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賈珩心念及此,不由悚然一驚。
《紅樓夢》中甄士隱對好了歌的註解,當真是讓人不寒而慄了。
「若賊寇起禍亂於內,關外之韃虜犯境於外,趁陳漢勢窘,而飲馬黃河,席捲中原,這可不就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賈珩嘆了一口氣,他如今來到這方紅樓世界,恐怕還真只又有一條路走了,儘快掌權用事,不使這漢家天下、華夏衣冠沉淪於韃虜鐵蹄之下。
「賈老弟,不說這些煩心之事,喝酒。」謝再義舉起酒盅,沖賈珩示意。
賈珩笑了笑,也是舉起酒盅,道:「國家大事,自有肉食者謀,我們還是喝酒吧。」
「是這個理兒,哈哈。」謝再義哈哈一笑,舉起酒盅一飲而盡,許是酒氣上涌,眼圈就有些紅,夾了一口菜。
賈珩見著這一幕,心頭暗嘆,這也是有故事的人吶。
一場酒,吃到酉時方罷,賈珩向著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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