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惜拽他披散的長髮,「還不鬆手?!」
春郎官吃痛,腦袋往後仰了仰,正好對上蘇念惜的目光,原本眼底的惡意變成了委屈,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奴家真的很思念郡主,郡主難道就不想我嗎?」
蘇念惜戳他腦袋,「我想你,想得很。」
春郎官眼睛陡然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蘇念惜彎唇,手指點在他挺直的鼻樑上,語聲輕浮,「我的腹中有你的索命符,日日要挾,我怎能不惦記你呢?」
春郎官『噗嗤』一聲笑開,握住她蔥白的指尖晃了晃,「那也是想我了呢!」
往後退開,也不顧被蘇念惜扯著頭髮的疼痛,轉過身,紅袖一甩,如紅色藤蔓掛在一棵高樹上。
接著,蘇念惜後背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猶如盪鞦韆一般,直接掠過了身下蔥翠的竹海。
她看到了腳下一方澄澈如鏡的湖面,接著,就隨著春郎官落在了湖邊泛黃的竹台上。
「坐吧。」
春郎官笑吟吟地撩開衣擺,在竹台上盤腿坐下,隨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蘇念惜的近前。
她看了眼那冒著熱氣的茶盞,端起來,喝了一口。
春郎官嘴角一挑,「南梔沒有警告過你嗎?」
「從我進來後,你已給我用了多少種香了?我防得了嗎?」蘇念惜淡然地放下茶盞。
「哈哈。」
春郎官倒是也不遮掩,自顧飲了一口茶,道:「確實,那些藥再過一刻鐘,就能讓郡主身陷鈺海。這茶,是解藥。」
蘇念惜眼角一動。
春郎官單手托著下巴看她,「所以,郡主今日來,是有何事?」
蘇念惜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小金魚遞過去,「跟春郎官買個身份。」
「嗯?」
春郎官拿過那小金魚,捏在指尖把玩,睨了眼蘇念惜,「倒是稀罕,這樣的事兒,那位太子殿下不能幫你?緣何還特特地來尋奴家?」
蘇念惜笑道:「一來,盯著東宮的人太多,太子動用關係太過顯眼,我要的身份,不能為外人察覺。」
春郎官撇嘴,「什麼顯眼,分明就是心疼你那未婚夫。」
蘇念惜點了點桌面,又道:「二來,是我自己,想來見你一面。」
春郎官倏然抬眼,滿是期冀地看向蘇念惜,「所以郡主就是想奴家了?」
蘇念惜失笑,道:「瑤池那一齣戲,說的是……」她指了指頭頂,「天家嗎?」
春郎官笑容不變,張口卻是,「郡主說的什麼,奴家怎麼不懂呀?」
蘇念惜的笑容斂下了幾分,唇角卻依舊彎著,分明說的已是切入了自身的利益,可她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的在意與慌張。
她看著春郎官瀲灩流轉的眼,輕慢地說道:「我只問一句。」
春郎官眨了下眼。
「太子,繼承皇位的血統會被質疑嗎?」
春郎官眼眶一瞪,似是沒料到蘇念惜竟然會問出這一句來,隨後扶著桌面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縱使笑得這般放浪形骸,可美人就是美人,依舊賞心悅目。
蘇念惜看向微風不瀾的湖面,直到春郎官說道,「郡主放心。」
蘇念惜轉過頭來。
就見春郎官笑道,「這天底下,沒有人比太子殿下更有資格繼承皇位。」
蘇念惜目光不錯滴看著他。
春郎官笑得媚眼如絲。
她鬆開一直掐緊的指尖,道:「我要去一趟江南,你給我和我的隨從們一個能不被外人懷疑的身份。這條金魚能去天寶錢莊取十萬兩。」
春郎官眨了眨眼,看著手裡的小金魚,「這般大手筆啊……」又看向蘇念惜,倏而一笑,「郡主準備何時出發?」
「明日。」
「好。」春郎官應下,「明日郡主出發時,會有人將身份文書送去。」
得到想要的,蘇念惜不再停留,站了起來,「那就有勞春郎官了。」朝兩邊看了眼,「你送我出去?」
春郎官嘴巴一癟,「郡主好生無情,許久不見,就不留下多陪陪奴家嗎?」
蘇念惜看他,「我陪你演戲,你會解了我腹中的毒嗎?」
春郎官歪頭,倏而一笑,「不能。」
「那不就得了。送我出去。」她主動伸出手。
春郎官看著她毫無芥蒂的神色,只覺有趣,站起身,將她一把攬進懷裡,再次騰空而起。
裹纏竹意的風掠過面頰。
蘇念惜聽到春郎官問:「郡主,你答應我的事兒,何時能辦成?」
她要幫他,讓沈家滿門覆滅。
蘇念惜抬眼,看他在疾風中帶了幾分侵略性的容顏,道:「太子替我尋了一把好刀,這兩個月會好好地磨一磨。你挑個人,待我從江南回來,先殺一個給你出氣。」
沈春愣了下,隨即驟然笑開。
那笑聲低緩愉悅,自胸腔震出,又散逸在風中。
「噠。」
兩人落地,沈春低頭,看懷裡退後抬手整理頭髮的蘇念惜。
抬手,替她撩開臉邊一縷鬢髮,道:「那奴家就恭候郡主平安回京了。」
「嗯。」
蘇念惜心不在焉地應下,朝他擺擺手,順著羊腸小道走了出去。
沈春一直站在原處看著她,直到身影不見,許久都不曾動。
柳葉兒自後頭走出來,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蘇念惜離開的方向,低聲道:「郎官,平安郡主這次在千秋宴上將津南伯府算計得元氣大傷,沈家怕是要丟下這顆子了。您看我們是不是要先動手?」
沈春轉過身來,笑道,「現在動手,只能撕了沈家的一層皮,勞心費力還得不償失。」
柳葉兒皺眉,「您布置了這麼久,好容易捏住了李軒這麼好一個把柄,全因為平安郡主恣意妄為,滿盤皆亂。白白浪費了這許多時間精力。」
「怎麼會?」沈春在竹園的太師椅上坐下,懶洋洋地晃了晃,笑道:「她說了,會幫我出氣呢!」
「她?」柳葉兒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她』說的是蘇念惜。
看著春郎官臉上的笑,神色變了幾變,再次問道:「奴才不覺得平安郡主能扳倒沈家。」
「那也無妨。」春郎官點著腳,看著天邊舒捲散去的雲朵,笑道:「這麼多年來,這是頭一個說會幫我出氣的人啊!」
柳葉兒心下一提!
下意識開口:「郎官莫非對她……」
沒說完,春郎官含笑掃了一眼過來。
他陡然一驚,『咚』一下跪在太師椅邊,「奴才該死!」
春郎官收回視線,點腳晃悠。
這時,一個黑衣人落在竹園外,道:「郎官,太子來信。」
「嘖!」
春郎官臉上的輕鬆快活驟然消失,翻了個白眼,招手。
黑衣人送上一張卷條。
他打開看過,片刻後,笑出聲來,「這一個兩個,還真是會給我找事兒。柳葉兒。」
「奴才在!」
「去給我拾掇幾件衣裳。」
「郎官是要?」
「出門溜達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