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北沉著一張臉回過身來,他余怒未消,說話的口氣也有些冷冰冰的。
「她既如此狠心決絕,我們又何必將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咱們自去忙自己的事兒吧,由著她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
這黑市神秘莫測,就連沈慕北也不敢輕易在此處暴露身份,葉流煙也不曉得是哪裡來的自信,敢一個人獨闖。
沈慕北嘴上說著氣話,但等爬上馬車落座冷靜了之後,趕在南風要駕車之前,他還是又改變了主意。
「罷了,我何苦跟一個小女子鬥氣。她身邊那倆丫頭雖然會一些拳腳,可這裡的人,有的是避免正面鬥爭而將人擄走的法子。」
「為免日後無人相助與我,咱們還是跟過去瞧一瞧吧。若是有機緣的話,我們再順路幫老大夫把那味藥帶上。」
不說別的,單單沈慕北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解除,他也不可能讓葉流煙出事的。
南風接到命令,心下真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一揚馬鞭,立刻追著留下的車轍印跟過去。
至於先走出去的葉流煙一行人,因為自家小姐的命令實在太趕了,綠華也顧不上找路,只好慌不擇路的往相對寬敞的地方過去。
葉流煙垂著眼眸,坐上馬車後就一直在車廂里發呆。
直到跟著馬車顛簸了好一會兒功夫,她才終於回過勁來,轉頭便發現玉蕊一直眼含膽心的盯著自己。
「小姐,你可算是回神了。小姐你今日的樣子,實在有些反常,讓我和綠華都捏不准你是什麼想法。」
「王爺隱瞞小姐的確是不對,可他擔心小姐安危,想要與我們同路,這本是好意,小姐為何非要拒絕呢?」
玉蕊的話不無道理,她邏輯清晰,叫葉流煙無言以對。
葉流煙悠悠的別過了視線,順眼便瞧見了那盞沈慕北贈送的琉璃燈。
「你們就別管了,這裡面的內情,水非常深。你們兩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家不懂,就不要瞎問了。」
琉璃燈的光,就是比別的燈籠要亮上幾分。
那么小的一根蠟燭,經過琉璃燈罩的反射之後,光亮竟然能照亮這個車廂。
葉流煙垂著眼眸,一直無聊的撥弄著琉璃燈下方的流蘇。
身旁的玉蕊,也就這樣靜靜的看了她半晌。
主僕兩個無言對坐,直到葉流煙回過了頭,玉蕊才意味深長的捂嘴一笑,緩緩道。
「小姐以為我們年輕不懂事,但其實我什麼都知道。小姐雖然一向爽快果敢,但說到底也還是個姑娘。儘管咱們去王府一直都是在忙正事,可是這天長日久的相處下來,若說沒有一點情感,這怎麼可能呢?」
說著,玉蕊微微偏過頭,淡笑著勸道。
「恕奴婢說一句僭越的話,我覺著侯爺也不過如此,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到底還是王爺更可靠一些,不僅權勢滔天,而且該仔細的時候也仔細。你們二人好歹也有當日的緣分,若是小姐你就勢能夠和他……」
玉蕊的確有些興奮過頭了,越說越不像樣。
她越說越起勁,根本沒注意到身旁自家小姐的表情,是如何由難以言喻,而轉變為驚悚的。
葉流煙的臉色難看的嚇人,幾乎周身都透著一股濃濃的畏懼擔憂。
她實在等不到玉蕊把話說完,便趕緊伸出手去猛地打了一下她的腦袋。
打人的時候,她的手還一直顫抖個不停,看起來真是害怕的很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種話也是可以亂講的嗎?你的這些話若是傳了出去,你家小姐我首先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再說王爺。你以為他身邊的位置,是那麼好攀附的嗎?假若讓王爺以為你我當真有這等攀龍附鳳的心思,只怕我大事未成,就得先死在他的手下了。」
作為跟葉流煙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玉蕊從來沒有挨過她半分打。
今天如果不是太過放肆了,也不會惹得葉流煙這般。
葉流煙是又氣又怕,她雖打了人,自己心裡很不好受,那眼眶不自覺的就紅了,淚水一直在眼睛裡打轉。
玉蕊眨了眨眼,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方才究竟有多過分。
見自家小姐要哭不哭的樣子,她頓時慌了,連忙掏出手帕幫葉流煙擦淚水。
「我,我不是有意的,小姐你別哭呀,都是我胡說八道了。」
「我本以為,看他對小姐這般仔細,想著能讓小姐有個可靠的依靠也是不錯的,不想反而惹的小姐擔心傷心了,是玉蕊的不是。玉蕊回去便自請罰跪,還請小姐莫要在傷懷了。」
之前白遠之做出那麼多混帳事,甚至還帶著沈月裳到她面前來要揚威,葉流煙都沒有任何反應。今天她卻難受成這樣,實在讓人看著都不忍心。
玉蕊慌的不行,要是葉流煙再不好,只怕她也要跟著一起哭了。
葉流煙吸了吸鼻子,接過手帕捏在手裡,又格外憐惜的伸出手揉了揉玉蕊的臉蛋。
「我不過是提醒你一句罷了,好在這個地方偏僻,應該也沒什麼人會聽見。只是你下次要注意,別再亂說了。」
「方才我情急之下,我是不是打你打痛了?你說的罰跪便不需要了,只要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沒遮沒攔的了。」
玉蕊的話雖然不中聽,但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沈慕北剛剛對自己的確是很有心,連葉流煙自己,心裡都有一瞬間的動搖。
可是轉念一想,沈慕北一向是禮賢下士的。
自己替他辦事,又幫他解毒,被如此禮遇,也應該只是他對下屬的常規行為吧。
這會兒由著玉蕊把那不可能的事情想了出來,正好給了葉流煙一記重錘,讓她可以徹底想明白,把那些不該有的、還沒萌生出來的心思,全部湮滅在萌芽之中。
如此想過,葉流煙雖難免有些惆悵,但心裡卻輕鬆了許多。
而玉蕊見自家小姐不生氣了,她也鬆了一口氣。
她們主僕兩人手拉著手,彼此相視一笑,正互相勸慰著。
誰知綠華剛好在這時將馬車停下,並掀開帘子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