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老眉頭一緊,那破碎的雷網轉眼便向他倒飛而來,在他身側圍成一個電弧般的護盾,直生生撞上這招大寒無雪。
頃刻間,雷網再次破碎,那一掌還是結實地落在了三長老胸口。噗嗤一聲,逸散的寒氣在觸髮式的魂導護盾上水汽般蒸發,漆黑的護盾為三長老抵消了許多來自帝掌的傷害,護盾卻也到了搖搖欲墜的邊緣。
霍雨浩並沒有因為這一掌沒能取得理想效果就停下手上的動作。他撤回雙掌,重新攏於身前,寒流跟隨著他的動作如風般聚回身側,冰冷的裂紋從他腳下擴散開來。
他一甩手臂,剎那間,整片樹林都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覆蓋。驟起的風雪讓目之所見的天地都變為白茫茫一片,凌厲的雪片如同刀鋒在風中起舞。
這是雪舞耀陽與永凍之域的結合,雪舞極冰域。
狂風暴雪之中,就連四長老那以神出鬼沒見長的幽冥劍也失了準頭。霍雨浩不慌不忙地一轉身,步伐輕盈地躲開了襲來的一劍,斬靈刀浮現在手,他徑直便向四長老的方位劈砍過去。
一刀落下,他劈砍的位置傳來煙霧被破開的颯颯聲,這便是四長老幽冥劍魂技中靈活的煙霧保命技,霍雨浩也已見過了。只不過非常可惜的是,這一招對於精密的精神探測全覆蓋的霍雨浩來說,只相當於掩耳盜鈴。
面對逸散開來,難以捉摸的黑煙,霍雨浩的袖口中發射出了一個小小的魂導器。這小物件遇見黑煙的瞬間,就觸發彈開,像被猛地吹起的氣球一般,將那些煙霧全都籠罩在了護罩內。
這是七級觸髮式無敵護罩,感受到強大的魂力就會彈出,堅不可摧的盾牌如果被精密地放置在計算好的位置,就會變成困住人的囚籠。現在,四長老化身的黑煙被無敵護罩包裹在內。七級無敵護罩,哪怕是封號斗羅要擊破也需要一段時間,儘管時間不長,但對於瞬息萬變的戰鬥來說足夠了。
三長老與四長老兩位封號斗羅聯起手來會非常不好對付,霍雨浩的戰略是逐個擊破。而他率先選中的目標,就是擅長魂導器的三長老。
三長老畢竟本身魂力水平並不差,面對雪舞極冰域帶來的傷害與極寒,他依然能不斷尋找著離開這疊加領域的方法。霍雨浩沒有冒然使用靈魂衝擊,面對邪魂師封號斗羅,還是需要稍微掂量一番反噬的風險。
不讓三長老離家他的領域,取勝的希望就更大。霍雨浩背後,冰碧帝皇蠍的虛影下,一株八角玄冰草的輪廓隱隱浮現,他那血紅的魂環也亮了起來。以他所立的位置為中心,那些飛揚的雪花驟然靜止,仿佛空間也被凍結一般。下一秒,每一片雪花都化作一根修長鋒利的尖刺,猛地從四面八方向三長老刺去。
八角萬向刺!
如果說三長老的雷網是雷霆的天羅地網,那麼他這八角萬向刺便是冰的天羅地網,無處可逃。三長老低吼一聲,身側幾個顏色漆黑的魂環爆發出強烈的瘴氣,只聽得一陣金屬碰撞與折斷的脆響,那些刺向他的冰刺盡數折斷。霍雨浩垂下眼觀察著情況,只見三長老的幾層護盾也破碎一地,身上衣袍已被劃得七零八落,在那之下隱約可見幾個穿肉的血洞。
身後,無敵護罩傳來不堪重負的聲響,眼見四長老就要突破而出。霍雨浩深吸一口氣,那事先準備好的小方塊從他腕上的鳴玉環中滑出,落在三長老身邊,如同一片雪掉進雪地,看起來沒有任何反響。
三長老疑惑地低頭,然而下一秒他便感到眼前一花。那小方塊的邊緣分離出紅色、藍色與綠色,讓他頭暈目眩,隨後他抬起頭,發覺整個世界同樣分離出紅藍綠三色,變得模糊不清。
修行邪魂師之道多年,面對駭人的血肉飛濺肢體殘骸,三長老臉色也未曾變過一分,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欲望。
「回憶你的罪業,」霍雨浩的聲音變得遙遠且模糊,「並在它們之中死去。」
他看見幻覺,自己並非身處雪舞極冰域打造的銀白大地上,而是雙腳陷入了血紅的沼澤。他的腿上傳來將他向下拉拽的力量,他深深低下頭,看見無數雙焦黑乾癟的手正蘸著鮮紅的河水,抓在他的褲腳上。
「滾!」他情不自禁地怒喝道,「你們沒資格為死亡鳴不平,弱小者就該成為強者生長的養分啊!」
霍雨浩看著三長老發青的臉色,明白這催眠魂導器起效了。他往自己準備的小方塊里輸送了大量的精神力,這才能短暫地大幅削弱三長老這樣強悍的魂師的精神力。這也只是初見,趁人不備而已。
他眼底銀光流轉,一記全力的靈魂衝擊從命運之眼中電射而出。還在與催眠幻象作鬥爭的三長老悶哼一聲,捂著額頭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瞬間口鼻眼都出血。然而,那充血泛紅的眼睛卻找回了焦距。
不愧是能成為聖靈教三長老的邪魂師,這種程度還能保住性命,甚至快速地掙脫催眠。霍雨浩回身,無敵護罩同時應聲而碎,四長老的幽冥劍一瞬間便到了眼前。
「你這小子,」四長老的聲音中帶著憤怒與必勝的信心,「不過靠突襲拿到些好處,馬上就沒你嘚瑟的時候了!」
「你也可以這麼想,把這種想法帶進墳墓。」霍雨浩笑了笑,腳下步法不停,躲避著四長老連續高速的攻擊。那幽冥劍可以穿越空間改變軌跡,若是換了以前,應對起來一定非常棘手,哪怕是精神探測也無法探及空間層面的移動。然而,帝天教給他的東西,讓幽冥劍的軌跡在他眼中已一覽無餘。
眉心魂核轉動,空間的力量同樣從霍雨浩身上逸散而出,他一個旋轉起舞般的轉身,月華刀在原地畫出一輪滿月,那滿月下一刻便化作白色裂縫將霍雨浩整個人吞了進去。在四長老驚駭的眼神中,霍雨浩無聲地出現在他背後,與冬夜空中那輪盈亮滿月不應而和。
月華刀猛地穿透了四長老的咽喉。
嘩地一聲,四長老身邊幽綠色的長劍應聲而碎,一聲不屬於他的哀鳴傳來。每犧牲一個劍里的靈魂,就能替四長老抵擋一次致命的傷害,這便是四長老幽冥劍這一邪武魂的真正所在。
「感覺如何?」四長老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的笑容。
「比起困在你的劍里協助你作惡,我只是幫他們解脫。」霍雨浩毫無波動地說著,右臂再度散發出冰白色的光澤。只不過,這一次並不是雪帝三絕中的任何魂技,而是那銀霜告訴過他,只有到了七八十級才能驅動的雪帝右臂骨第二魂技——
雪瀑。
「一個靈魂抵擋一次致命傷嗎,那我看看你積累了多少罪惡吧。」
漫天的風雪在四長老頭頂上凝成一片滑落的雪原,隨後如同雪崩一般沉沉地向四長老壓下去。在恐怖的陰影中,四長老身邊也飛出無數柄幽綠色的劍光,直指被雪瀑占滿的、冰白色的天穹。
轟地一聲,宛如地震般的巨響傳來。
風雪散去,三長老與四長老都倒在地上,身側的九個魂環明明滅滅地閃爍著。霍雨浩將右手按在額頭上,命運頭骨的光輝開始環繞著他。
他知道這兩個人還沒有完全喪失戰鬥能力,但現在是最好的、了結他們的時機。不再給他們任何反撲的機會。
跌落林中的兩位聖靈教長老,滿臉是血,對視一眼,恐怖的黑色煞氣也從他們身上蔓延開來。顯然,他們不想折在這裡,他們對霍雨浩的殺意也已達到巔峰。
「會發生不幸的。」霍雨浩只是平靜地望著他們。
命運頭骨的閃爍,在外便化作了命運之眼的閃爍。銀色與金色交織,那光芒溫柔地落在這兩位邪魂師身上,卻一瞬間變成了暗紅色的詛咒。氣運的力量,他在與秋兒契約後,已能看得很清了。
這契約帶來的命運頭骨,為霍雨浩帶來的其中一個魂技,便是赤秋在星斗生存時引以為傲的命運接引。儘管這威力並不能在霍雨浩身上完全地體現,但是他也已經可以通過此引導一個人的好運與厄運。此時此刻,他已經看到了這兩位長老未來的命運——
三長老臉色驟變。他突然發現,自己與四長老一同釋放出的邪祟之氣中,他的部分居然正在被吸收。四長老,這個幽冥劍的使用者,想要用把三長老也煉成自己劍魂的一部分的方式,來戰勝霍雨浩!
三長老意識到這一事實的瞬間,憤怒使他目眥欲裂。他立即扭轉了魂力的方向,要咽下四長老的靈魂來增長自己的實力。瞬間,二人的合力竟變成了瘋狂的角力。
任憑他們角力下去,當然會分出個勝負:霍雨浩也看出四長老如今的實力已經要在三長老之上。如果真的任由四長老這麼做,那麼吸收了三長老作為劍魂的他也會變得十分棘手。
情況當然不需要變成那樣。他們還在內訌之中,此時此刻,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干擾。
一記堪稱溫和的精神干擾釋放了出去。僅僅是一瞬間,僅僅是微小的擾亂,二人的精神力發生變化的瞬間,他們魂力的紐帶就如同終於失去彈力的皮筋一般猛地崩斷了。
飛濺開來的魂力如同崩開後傷人眼睛的橡皮筋,失控的反噬擊穿了三長老的頭顱,砍斷了四長老的喉嚨。兩具屍體軟倒在地上,就連塗滿雪地的鮮血都是邪惡的黑。
霍雨浩長出一口氣。
「這裡解決了……」
他也有些疲憊了,剛剛的戰鬥已經不算輕鬆,他拿出了許多本事才保證自己不受什麼傷害地拿下。儘管如此,魂力與精神力的消耗還是有不少的。
他握著斬靈刀,忽然感覺那刀柄微微發燙,像是某個人溫熱的血液。他忽然想起來,在那記憶之塔中,那個自己安排他與秋兒相遇。面對三長老與四長老的圍攻,秋兒將額頭抵上他的,從那時起他們締結了將要相伴一生的契約。
如果那一切都是記憶的映射,那麼在沒有契約的故事中,發生了什麼,秋兒又做了什麼選擇呢?
霍雨浩不敢多想,只覺得自己仿佛手握著跳動的脈搏。
「……那麼,兩位長老殞命,聖靈教那邊應該很快也會察覺吧,我得注意好他們的動向才是。」
他深呼吸了兩輪,重新觀察起精神探測中的狀況來。現在,隨著精神探測範圍的增加,他已經學會忽略那些小的無用的細節,直接抓住自己最需要的信息了。
開始前最讓他擔心的季絕塵與荊紫煙,倒是已經把任務完成得很好,邪魂師的屍體就在他們腳下。王冬做得也不錯,乾淨利落,她已經越來越有個敏攻魂師該有的殺手的樣子了。笑大哥那裡,用金屬液滴埋伏了邪魂師,對方被變成了一大塊金子,再被化作魂力吸收……等等,點石成金加上金之犧牲,笑大哥的魂技組合已經可以變成永動機了?應該還是有些損耗的吧?
幽靈娜娜也沒問題,其他幾位明德堂老師負責的更加沒問題……最後,他檢視夢紅塵那裡的情況。夢紅塵也用毒利落地解決了對手,但是就在霍雨浩想要把目光移開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有一個實力不低於三長老與四長老的人,正在高速像夢紅塵靠近。
南宮碗!
霍雨浩立刻明白,作為二長老的南宮碗應該與三四長老間有什麼聯繫,所以他立即得知了他們死亡的消息。現在,南宮碗決定把計劃提速。
事不宜遲。霍雨浩正要再度打開空間裂縫前往夢紅塵的坐標,身後卻傳來一聲不懷好意的呼喚:
「未來的國師先生,你這是著急去哪兒啊?」
看來麻煩的變數還是發生了。霍雨浩嘆了口氣,轉過頭來,目光掃視著黑夜之下如同鴉群般覆蓋地面的軍隊。
這是皇龍魂導師團。
「徐天元,你在此阻攔我,你會後悔的。」他說。
「後悔?」
這位將軍微笑著揮揮手,身後的魂導師士兵便立刻擺出了陣型。看到這陣型,就連霍雨浩也不禁皺起眉來:這是聯動魂導器陣列。
「不知道挨了這一發連孔老可能都得退避一番的聯動魂導炮,該後悔的會不會變成你?哦,也許你還沒來得及後悔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算了。」霍雨浩頗為無奈地搖頭,也許是在聽到對方認為他能傷到有銀月神光罩保護的孔老時,就已經放棄了嘴上理論。
「事已至此,我只能替攝政王殿下清理一下門戶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