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進攻演習告一段落：兩個排在炮火支援下迅速衝進了設置好的敵軍陣地，以最快的速度殲滅了「敵軍」——拆開彈藥箱，用木頭做的靶子。
雖然演習的內容不多，兩軍配合的次數也比較有限，但這場演習的效果其實還算不錯。最起碼讓三五八團的戰士見識了新一團進攻的樣子。了解才是打配合的前提，如果再有下次，三五八團的表現一定會好上不少。
「你們上午打得簡直就是一坨屎！從頭到尾都被八路甩在屁股後面，只能跟著人家走。人家八路衝鋒的時候始終有人壓制射擊，你們呢？隊伍都跑散了，還沒人家沖得快！」
三五八團參與演習的那個排正在集合訓話。他們的連長此刻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大嗓門一刻不歇，對著全排不斷輸出。但全排幾十號人，沒一個站出來反駁的，全都低著頭乖乖挨罵。
演習剛結束的時候，連長就被營長叫去臭罵了一頓，聲音隔著半個營區都能聽見。連長八成也憋了一肚子火，現在拿他們撒氣也算是正常。
「下午的演習內容是聯合防禦，防禦戰可是咱們的拿手好戲，不准再出岔子了！要是讓八路看扁了，丟的就不只是老子的臉了！你們有信心嗎？」
「有！」戰士們紛紛開口喊道。
能被選出來參與軍演，他們的實力和心氣都是全營數一數二的。現在吃飯的本事在八路面前快拿不出手了，還挨了長官一頓臭罵，他們心裡也憋著股氣。
「解散！」
連長轉身走到排長面前，聲音終於恢復到正常大小：「今天的午飯是八路提供，一會兒你帶隊去那邊那個院子裡。八路難得大方一次，便宜不占白不占，讓弟兄們敞開肚子吃！」
「好！」排長點頭。
連長走了沒幾步，又回頭叮囑一句：「也別吃太多，不要影響下午的行動。」
……
飯堂就是附近村裡的一處院子，這裡原本的主人是一位小地主。鬼子來了之後，附近的地主害怕鬼子的統治損害自己的利益，還打算聯合起來與鬼子談談。但這小子是鐵了心要跟鬼子混，第一個跑去當漢奸，最後被鬼子任命為沁縣維持會長，風光了一段時間。
直到前不久，沁縣的地方武裝得到了一批武器支援。在新領導老章的計劃下，兩個狠人揣著擼子，在大街上找到了這傢伙，當眾表演了一次清空彈匣。那以後，縣城內的防禦就上升了一個級別，這個院子也空了出來。
「別擠別擠，大家放心，肉管夠！一個一個來！」
「今天的伙食是高粱米配野菜，燉肉每人兩大勺。」
「新一團的同志都先讓一下，讓三五八團的兄弟先打飯！」
院子並沒有因為失去原主人而變得冷清，反而更加熱鬧。三五八團的人在靠近院子聞到肉香後，就再也沒了隊形，一股腦全沖了進來。跟著香味尋到源頭後，立刻舉起野戰飯盒，要求吃肉。要不是炊事班的戰士眼疾手快抵上了門，說不定他們能直接衝進伙房。
單從紙面標準來看，晉綏軍的伙食應該要比八路強。但實際上因為種種原因，紙面數據基本都落不到實處，只有最嫡系的部隊才有可能享受到。
雖然楚雲飛沒有其他長官們那麼黑，甚至還在盡力確保伙食待遇，但三五八團規模實在膨脹得太快，還經常被老長官卡物資，能保證不經常餓肚子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想偶爾吃點肉？他楚雲飛本人也才這個待遇。
走在後邊的排長看了看被擠到邊上，卻不急不躁，一臉感慨的八路戰士，默默嘆了口氣。自家連長的臉面怕是掙不回來了，這下午的演習還沒開始呢，午飯就已經先分出高下了……
嘆罷，這位排長也將飯盒捏在手裡，擠進了人群。連長的面子丟了就丟了吧，反正自己也攔不住。眼前難得有吃肉的機會，肯定不能放過！
一個排的人不算多，很快炊事班就裝滿了他們的飯盒。不用人招呼，這些兵就自覺在院子裡找了塊地坐下，一個個狼吞虎咽起來，生怕八路反悔把伙食再收回去。而剛剛被他們擠開的八路戰士，也重新排起隊。
「兄弟，坐你邊上不介意吧？」
三五八團的戰士抬起頭，只見一個八路端著飯盒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八路，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動了動。和他們相比，眼前這個八路的裝備堪稱豪華：裝著光學瞄準鏡的三八大蓋，帶盔罩的鋼盔，嶄新的刺刀，防寒的迷彩服，還有腳上沾著土的戰靴……不知道的還以為面前這位是世界上某個強國的大兵呢。
「不介意。」三五八團的戰士就這肉湯，往嘴裡扒拉一口高粱米。
俗話說吃人嘴軟，飯盒裡的肉可是八路給的，人家只是要求坐你邊上，這總不好拒絕吧？至於坐下之後聊點什麼，那就聊唄。他一個大頭兵，還能泄露什麼軍事機密不成？
「兄弟你叫啥？哪年生的？哪裡人啊？」八路坐下後，就邊吃邊問起來。
「叫我趙大慶就行。出生……忘了哪年了，反正今年二十，鄉寧人。」三五八團的戰士又吃了一口，反問道：「你呢？」
「林正平，名字是政委幫忙起的，熱河人，今年二十八。鬼子把咱的家燒了，咱就和鬼子干到底。算一算已經打了六七年啦，加入八路也有兩年啦。」林正平輕輕嘆了口氣：「你呢？」
「十一月廿九，鬼子到了柏溝村。全村四十八人，只有四個去了城裡的活了下來。我和弟弟無家可歸，一商量就參了軍。」趙大慶的聲音明顯低落下去：「可惜分開了，我在三五八團，弟弟在二一三旅。」
十一月廿九，也就是39年1月19日，快要一年了。
林正平放下筷子拍了拍趙大慶的肩：「好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們兄弟有血性！我喜歡！七月份二一三旅在桃花洞打的還不錯，都上咱們的月刊了……可惜啊！」
兩人忽然沉默了下去。林正平捧起飯盒吃了起來，趙大慶的臉色卻變了幾下，感覺吃到嘴裡的飯突然不那麼香了。
二一三旅是新軍的一部分，換句話說，是現在閻長官的主要目標之一。
林正平沉默了一分多鐘，將飯盒裡的伙食吃矮了一層，才抬起頭又看向趙大慶：「趙兄弟，要不，你來八路干吧，咱們一起吃肉，一起打鬼子。最關鍵的是，你可以和兄弟一起並肩作戰，不用擔心槍口指錯人。」
趙大慶和林正平對視一眼，默默低下頭去，大口吃起飯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