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車廂里,青木被綁得嚴嚴實實,無法動彈。眼睛被黑布遮擋,敵人的身影模糊不清,通過精神力的粗略感應,還有幾輛車不遠不近的在四周環繞著,對方在人數和武器上明顯是有備而來,危險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
在這樣的環境下,青木的心跳在急速加快,比起恐懼,更像是興奮。
壓抑許久的負面情緒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爭先恐後的噴涌而出。
他在腦海中瘋狂思索著接下來的應對策略,試圖壓下這些念頭,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一遍遍的重複,蠱惑他去做與自身道德相悖的事情。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你現在有能力這麼做不是嗎?』
不能...
青木頭疼的想要捂住耳朵讓這些聲音停下。
旁邊的壯漢感受到動靜,不滿的唾了一口,一腳踹在他身上。
「這小鬼在發什麼癲。」
「安靜點!」
前面開車的人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提醒道,「馬上就到了,別把人搞死了。」
壯漢隨口應了一句,車子顛簸著繼續前行。
......
『懦夫!膽小鬼!廢物!』
『被人踩在腳底下都不想著反抗!』
你是誰?青木在心底喊道。
『我是你,也不是你』動盪的精神空間內緩緩凝聚出一個人形,和青木一模一樣的面孔,不同的是,『他』的四肢修長,看起來也比目前的青木成熟許多。
『如果非要定義的話,我是你的異能』
『或許很快就不是了』
『他』蹲下來直視著蜷縮在角落裡的『青木』。
『一個人的攻擊性往往映射出他的生命力,如果從來不表達攻擊,就意味著你不敢捍衛自己,忍氣吞聲,生命力不斷萎縮』
『直至消失』
『我快要消失了,你明白我什麼意思』
「無所謂,你知道,我看不到活著的意義,假如整個世界一片漆黑,連太陽也不存在,要怎麼說服自己。」『青木』抬頭回應『他』,但說出口的顯然不是對方想聽的。
「啪!——」
這次沒什麼開導的話,『他』直接左右開弓朝著『青木』來了兩巴掌。
臉頰上傳來一陣痛感,直接讓『青木』懵了。
『疼嗎?哦不對,可能還會爽』
『他』擼起袖子,將那條完整的胳膊遞到『青木』面前,上面是縱橫交錯的各種劃痕,有的已經癒合,只留下淺淺的粉色痕跡,更多的是未褪去的瘢痕還沾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三百一十五道,不記得了吧,你以前經常喜歡這麼玩』
『每次下手都對自己可狠了,借著身體上的疼痛去逃避現實,有意思嗎?』
『青木』不知道怎麼接話,以前的事情他不記得了,但是現在的他也確實有想過嘗試這麼做。
『你不想死,你想好好活著,你想要去春暖花開的地方曬太陽,想要去天很藍的地方看海,可你什麼都不願意去做』
『沒有人會逼著你去原諒,你可以哭,可以恨,可以睚眥必報,可以以牙還牙』
『你早就不是那個無能為力的人了,但是潛意識還是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害怕失敗,害怕被拋棄,害怕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害怕承擔責任』
見『青木』仍然不為所動,『他』簡直要把牙都咬碎了,甚至想要來一頓髒字連篇的國罵。
『那真嗣、幸介、優、咲樂、克巳他們呢?』
『如果他們死在你面前,你也無動於衷嗎?』
「那說明他們運氣不好,命該如此」『青木』回道。
『織田作也是嗎?』
「當然..都...」青木剛想回答都一樣,但是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最初對方遞過來的那顆糖。
孤苦無依時,把他帶回去,給他一個家;迷茫無助時,認真選購禮物,慶祝他新生;羨慕別人時,帶氣球回來,他說你也有生日可以期待;聽老闆講學習進度時,毫不吝嗇的稱讚青木最棒;每次離開都會認真安撫他,摸著他的頭說等我回來。
一想到死亡這個詞,可能和織田作放在一起,一股濃重的悲傷幾乎要將青木淹沒。
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被『他』盡收眼底。
『如果找不到意義的話,即便是為了為織田作,也去嘗試承擔起責任吧』
『擁有我這麼強大的底牌,再委屈自己也太拉了』
『你也不想讓織田作知道他家小孩天天在偷偷自殘吧』.....
最後的最後.....
『要記住,我的名字是『深淵』,是你捨棄於過去的執念,亦是人人心中不可凝視的深淵』
『永遠不要低估自己,精神範圍內,我即規則!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下次見面,別這麼狼狽』
不等『青木』再有什麼回答
『他』的身影在精神空間內漸漸消散。
.......
與此同時,車輛行駛到了目的地漸漸停下,車廂里的青木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深淵』嗎?」他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反覆咀嚼,似是要將它刻進心底。
人間唯地獄,我即是深淵。
感受著明顯比之前更加凝實的精神力,青木在瞬息間便獲取了當前所處勢力的基本信息。
.....
一個從歐洲那邊流浪過來的不知名小組織,在龍頭戰爭收尾時落地橫濱,靠著畏畏縮縮才勉強保全自身。
情報體系極其差勁!
本土的大勢力個個蠢蠢欲動但迫於某位大人物施加的壓力只能觀望,給這個組織隨手遞了個餌,拋出異能開業許可證的消息,這群人就直接咬了上去,完全不進行任何消息來源的調查,上去就是干,想要「撿漏」吞掉所謂的軟柿子——武裝偵探社。
青木這次真就是單純被牽連,不過陰差陽錯在向前的路上被推了一把。
這個安全基地的占地範圍不算大,不過用精神力將它全部籠罩其中還是有點勉強,或許是因為剛下定決心,青木內心極端的發泄的欲望達到頂峰。
在夜幕的遮擋下,沒有人發現,一股輕微的波動以停靠車輛的大門為中心,逐步蠶食著周圍的一切。
正在值班的守門人和同事在崗亭里喝著酒吹著牛,隨著那股力量的到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雙目中瞳孔渙散,眼神逐漸失去焦距,最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而這樣的現象以普通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蔓延開,不過半分鐘,燈火通明的基地里再沒有任何人聲,寂靜的氛圍顯得格外的詭異。
附著一點精神力到束縛自身的繩索上,略微施加一點壓力身上的枷鎖便分崩離析。
青木推開車門跳了下去,落地時一個不平衡眼看即將栽倒在地,下意識的精神力再次化為實質輕而易舉的托舉住他,如同身體的延伸一般自然。
沒有早點探索出如此實用的能力真是虧了,精神所及範圍內,我即規則,還真不算假話。
抬頭看了看黑色的麵包車,青木似是想起了什麼,意識一動,將車內的壯漢拖到外面的地上,狠狠踩了兩腳,又在臉上也補了幾下,才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
.....
基地最底層的暗室。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滿頭白髮形如枯槁的老頭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記憶停留在自己嘗試新的藥物時被突然打斷的這位老首領自睜眼便處於暴怒之中。
「來人!」
那群沒用的廢物今天最好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不然明天就把他們通通殺了掛在牆上示眾。
然而喊了幾遍外面沒有任何回應。
情緒冷卻下來之後,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從暗室中走出,外面的走廊中沒有一點人聲,只留存他自己焦躁的腳步聲在耳邊迴蕩。
正要離開這條連廊,在拐角處毫無防備的被躺在地上的「屍體」絆了一跤,他氣憤的踢了地上的人一腳,下一秒彎下腰探了探他的鼻息。
沉默,在這個夜晚格外難熬。
一聯想到整個基地的情況,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背。
再也顧不得形象,他連滾帶爬的衝進總監控室,推開趴在上面的人,調出了今晚的所有錄像。
這裡沒有...這裡也沒有...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駛入大門的那輛黑色麵包車,源頭就在那裡!
他看著黑髮的少年跳出車廂,又目睹了他那能憑空操縱一切的能力,直到看到少年抬起頭漫無目的的掃視著四周,突然目光與監控器後面的他對視。
少年臉上鋪滿了良善的笑容,眼中卻是一片肆意的瘋狂。
僅僅對視一眼,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魔鬼!他是魔鬼!」他瘋狂的想要搖醒身邊的人去去宣洩自己的恐慌。
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嘴中念念有詞。
「不能讓魔鬼走出去!不能...不能!」
他從身上摸出來一個遙控器,神情逐漸癲狂,「魔鬼又如何!沒有人能逃得過死亡!一起下地獄吧!」
「滴——」隨著按鈕按下的聲音,存放武器的庫房進入了自毀倒計時....
片刻後,連環引爆了基地的各個設施,將老首領如瘋魔的笑聲一同吞沒在火海中。
....
這位「首領」出來的那一刻,青木已經覺察到了,順手給自己的能力打了個補丁——關於不同異能者抵抗性更強可控性更短的研究。
沒料到的是,這傢伙還留有自爆的後手。
可惜了裡面的人,除去幾個確認手上沾滿鮮血的「惡犬」被斬首之外,大部分人只是進入了短期的昏迷,僅一小部分作風特別噁心的被青木一怒之下摧毀了精神。
猝不及防之下,青木只來得及布置一層簡單的防禦抵擋住最初的衝擊,隨後就被餘波鎮退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