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杬被丟到了軟沙發上,不見得有多疼,她裝模作樣地揉著腰,大聲朝茶几前的背影喊道:「我才不吃你的嗟來之食!」
將桌子上的菜盒蓋子都打開,陸見淮寵辱不驚地說著:「吃完飯再發你的脾氣,不然菜都要涼了。」
也就是給面子的瞥了一眼,不知道是哪家新開的義大利餐廳,牛油果吐司和三文魚班尼特都做的很誘人。
書杬抬著下巴,吊兒郎當地評價了一句:「喲,伙食還不錯嘛。」
陸見淮已經坐下戴上手套了,拿起大蝦剝著,聞言扯了扯嘴唇,低聲說道:「跟個山匪頭子似的。」
哪裡有漂亮小姑娘的模樣。
一抬眼,看到書杬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瞪他時,更覺得好笑,寵溺說道:「怎麼跟我家圈圈一摸一樣啊。」
想到那個叫「圈圈」的是個什麼物種。
書杬眉頭都簇緊在一起了,當即反駁道:「滾啊你!」
嘴巴一張開,猝不及防地就被塞進了一隻蝦肉。
咀嚼兩下,味道很鮮美。
第二隻白花花的蝦肉來時,她努了努嘴說道:「我要蘸那邊那個醬。」
陸見淮拎著蝦尾在桌邊那盒醬里均勻地滾了一圈,等書杬張嘴咬掉時,他才笑罵道:「大小姐,你可真難伺候。」
一個認真喂,還有一個偶爾刷著手機漫不經心地張嘴吃。
最後餵的那個再把剩餘的食物殘渣卷進肚子裡。
午飯就這麼過去了。
沒過一會兒,前台敲門進來送快遞。
陸見淮接下,瞥了眼物件信息,輕輕踢了踢沙發上坐沒坐相,躺沒躺相的書杬說道:「看看,是不是你買的東西?」
「我的?」書杬狐疑地起身。
暴力拆開快遞盒子後,從裡面拿出了兩個手機殼,她對其中一個黑色的尤其愛不釋手:「這過海關過了一個多月,我都差點兒忘了。」
陸見淮也瞥了一眼,看到書杬只拿黑色的那隻手機殼時,心裡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要是沒記錯的話,那黑色的是他當時選的。
下一秒,一粉一黑兩個手機殼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書杬笑著對他問道:「見見,你選一個呀?」
陸見淮毫不猶豫地指了黑色。
書杬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她又坐得離男人近了一些,語氣愈發溫柔:「不對,你重選。」
陸見淮:「……」
他選個屁。
他哪有選擇的餘地?
粉不拉幾的手機殼被丟到懷裡時,他還是掙扎了一下:「哪有大老爺們用這破粉紅的?」
書杬已經套上了黑色的那隻,一聽這話,狠狠瞪了過去,兇巴巴地喊道:「那你別用!」
要不是這個牌子必須兩個起賣。
哪裡輪得到他啊!
真是煩死了。
陸見淮舔了舔嘴唇,聲音略低一些:「狗脾氣,我看以後誰敢要你。」
話雖然這麼說,他還是把那粉殼子套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多看幾次還是挺順眼的。
驀地,書杬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見她猶豫幾秒還是接起時,陸見淮收斂起了唇角上放浪的笑意。
聽到她嗚嗚咽咽地答著「嗯」、「哦」之類的詞彙,撩了撩眼皮子去看她時,果不其然一隻手又繞起了耳邊的碎發。
下嘴唇也咬得緊緊的。
這是她覺得不開心時的顯著表現。
電話掛掉之後,陸見淮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了,你爸的電話?」
世上也就那位能一秒激怒這小姑娘心裡所有不悅的情緒了。
書杬懨懨地「嗯」了一聲,回答道:「又打電話催我去相親,說我天天這麼不著調的話,還不如早點嫁人算了。」
心猛的一掐緊。
陸見淮咽了咽口水,掩飾掉一股莫名其妙的緊張情緒後,他靠在沙發上反問:「那你不去吧?」
「當然不去了!」書杬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鬆了口氣,陸見淮懶洋洋地應和著:「真乖,就不該見那些個不三不四的人。」
有些話他不好明說。
但耗子的眼光確實不可能認出什麼好東西來。
再一擺弄懷裡的手機時,他覺得這粉殼竟然還挺搭他的黑色手機。
書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哈氣連天地伸了一個懶腰之後,轉頭說道:「我要回家睡一會兒了,你呢?」
「掙票子。」陸見淮也起身,他走向了辦公桌:「不然怎麼給你買好吃的啊。」
「那你加油。」書杬頗為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陸見淮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光靠眼光投資了幾部有市場的電影,就讓他一個人不靠家裡一分錢成立了這家公司。
雖然原創的電影還一部都沒拍出來。
拒絕了陸見淮要親自送的意圖,書杬自己在手機上打了車。
結果一到公司樓下,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時,她就有些煩躁了。
車牌號清一色的「8」,是她爸的車。
副駕駛上下來的是在書家工作了快有二十幾年的管家,一見到她,彎腰恭敬地說道:「大小姐,是老爺派我來接您去相親的,咖啡廳就約在這附近,請您上車吧。」
書杬直接就想走開,「麻煩您轉達給他,我死都不會去的。」
管家抿了抿唇,在她走出去三四步之後,才繼續開口:「老爺說您要是不去的話,就再也別想拿到你想要的那個東西了。」
書杬怔在了原地。
后座車門已經被拉開,她煩躁地抓了抓頭頂蓬鬆的髮絲,脅迫之下也只能將就上了車,留下一句:「算你們狠。」
等拿到東西,她遲早要離這個家遠遠的。
相親的另一方已經在咖啡廳里等候了,書杬坐下之後才發現他有些面熟。
估計以前在哪些宴會上見到過吧。
反正這個圈子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沒有絕對的敵人,也就沒有永遠的朋友。
男人為她點的是一杯鮮榨果汁。
書杬不假思索地推開,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本來她就很困。
季硯辭並沒有生氣,遞上一份菜單,他輕聲說道:「書小姐不必對我抱有敵意,我也是受父母之命才來相親的。」
「真的?」書杬抬起了頭,一想確實不應該對無辜的人亂耍小性子,「那就太好了,我們這樣也算是見過面了,各自回家吧。」
手機連響了兩聲。
是陸見淮發來的信息,問她有沒有到家了。
書杬不想多解釋,便只回復了一個【嗯】字。
對面的男人喝了口水後才微笑著提醒:「可是剛才送你過來的司機和管家好像還沒走,正盯著你呢。」
書杬回過頭去一看,果真如此。
她真的氣到想翻白眼了。
季硯辭仍然笑得如沐春風,舉手投足之間都滿含溫文爾雅,「既然如此的話,書小姐不妨和我一起坐下,好好聊聊?」
「聊什麼?」書杬反問。
對方給她點了一杯咖啡後才繼續開口:「我們可以在一起試試。」
「我聽說書小姐是做模特這行的,家裡貌似挺反對你,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我不會幹涉你的任何事情,包括你的交往圈、各項人際關係等等。」
書杬愣了幾秒鐘。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他們以在一起為條件,彼此互相利用?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是怎麼回事?
季硯辭輕輕動了動鼻子,「你覺得怎麼樣?我們不必非得走到訂婚結婚的那一步,至少與我在一起的期間,你可以不受家裡人的影響,自由自在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砰」的一聲放下手裡的杯子。
書杬眨著眼睛回答道:「我心動了!」
「心動什麼?」背後突然響起一道油腔滑調的聲音。
緊接著,一張熟悉的臉就強行湊到了書杬的面前。
郝二用力一拍桌子,興奮喊道:「陸見淮他姑奶奶,真的是您啊!」
一長串奇怪的稱謂,書杬「啪」的一下推開了眼前的腦袋,擰緊著眉頭問道:「你誰啊?」
捂住心碎了的胸口,郝二很誇張地離開了咖啡廳。
然後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和陸見淮告狀。
痛斥書杬竟然忘記了她,明明昨晚一起喝酒喝得那麼開心!
陸見淮本來沒想搭理的,手機自動滅屏的時候,又彈出了一條消息。
郝二:【你姑奶奶還在咖啡廳里和你姑爺爺說她心動啦!】
怔了半秒鐘,一要到那間咖啡廳的地址,陸見淮就抓起外套,冷著臉離開了辦公室。
季硯辭沒忍住,笑了一聲,愉悅地說道:「我想你應該不是對我的人心動,只是對我的提議心動了吧?」
「啊?」書杬倒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安靜了好久好久,她不停地轉動著左手食指上戴著的戒指,抬起頭說道:「總之,我覺得你給出的提議真的很棒,我想我會好好考慮一番的。」
太陽好像躲進了雲層里,頭頂上方的光芒不見,倏地籠罩下一片陰影。
還有點寒氣。
季硯辭再次抿起了嘴唇,低聲說道:「我想,你應該先考慮一下你身後站著的人。」
「什麼?」書杬不解,緩緩轉過了頭。
一看見陸見淮時,她瞳孔都放大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話音剛落,陸見淮就拽著她的手腕起身,深邃狹長的眼眸染上了幾分冷漠之後,仿佛喪失了焦距。
他步子很大,書杬有些跟不上。
但架不住手腕又被拉著,生疼生疼的。
直到拐進咖啡廳旁邊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裡時,書杬才忍不住爆發,甩開了那條手臂之後說道:「陸見淮,你放開我,你都弄疼我了!」
她的右手腕上很深一道紅色的指印。
半晌後,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時,書杬才緩緩抬起了頭。
陸見淮正死死盯著她,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他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漠與疏淡。
風吹在臉上,就仿佛被利刃刮著。
書杬張了張嘴,心臟莫名像是被一隻大掌攥緊了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