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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算我的誰

2024-08-07 07:41:45 作者: 官養呢
  巷子深處好像有幾隻野狗。

  扁了的易拉罐頭被踢得在石子地上滾來滾去,窸窣聲乍然一聽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風颳了好一會兒,陸見淮才掀起了眼皮。

  額前漆黑的短髮半遮住了狹長的眼眸,眼眶內堆滿了淡漠與冰冷,他幾乎是從牙齒縫隙里擠出的字,低沉沙啞地質問著:「那男人是誰?」

  「你不是說你不相親麼?」

  書杬喉嚨口噎了噎,一張嘴,冷風就往肚子裡灌。

  她急匆匆地解釋道:「不是我來相……」

  話音尚未落下,陸見淮就瞥了她一眼。

  整個人異常冷漠,「書杬,你能對我講點實話嗎?」

  像一顆小石子被丟入波瀾不驚的湖面里,然而激盪起的除了漣漪以外,還有彼此心裡心照不宣塵封了多年的往事。

  看著男人嘴角一股似笑非笑的譏諷之意,書杬也忽然間火冒三丈,強忍著反問道:「你什麼意思啊?」

  她是個理智沖昏頭後就會不管不顧的人。

  眼下壓根兒就沒剩半分冷靜了,心裡的小火苗兒拔尖似的一股一股往上竄,「就算我主動答應過來相親,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算我的誰啊,你管得著我嗎?」

  陸見淮眉眼微動。

  僵硬了半拍之後,他才抿緊著嘴唇,冷聲附和:「是,我管不著你,我們什麼也不是。」

  他擦著書杬的肩膀走出了這條暗無天地的小巷子。

  身子半轉了一圈,看到那道背影已經走到馬路邊上攔車上去之後,書杬瞬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垂下了腦袋。

  正氣到咬舌尖時,驀地,巷子尾就傳來了好幾聲此起彼伏的狗叫聲。

  地面塵土還被掀起,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跑過來。

  書杬突然睜大眼睛,一股涼氣順著脊椎骨直衝心窩。

  她挺害怕狗的,尤其是那種巨型犬。

  因為小的時候被追著咬屁股的原因。

  大概三四秒過後,手腕上又是一涼。

  陸見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車折回來的。

  一言不發地拽著她往外面的馬路上走,耳後輪廓連接下頜線條,崩得緊緊的。

  還沒反應過來,書杬就被丟到了出租的后座。

  車門「砰」得一聲關上,震得她耳朵都發麻了。

  窗外站著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緊接著走到了前面副駕駛,敲了敲車窗扔下一百現金,低聲說道:「不用找了,送她去綠洲府。」

  司機挺高興,點了點頭。

  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就好像離弦的箭,「嗖」得一聲彈射了出去。

  他哼著小曲兒,瞥了眼後視鏡問道:「小姑娘,剛才那是你的男朋友吧,你們這是吵架了?」

  剛說完,后座暴怒,兇巴巴地吼回來了一句:「不是我男朋友!」

  司機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下意識地都不敢搭話了。

  書杬煩躁得不行。

  偏偏這個車的司機還是個管不住嘴的,還差幾百米都要開到目的地了,他還以一副教育的口吻說道:「不管那是你男朋友也好,還只是朋友,我覺得你都要好好珍惜。」

  「多少男人吵完架後拍拍屁股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我開這麼多年計程車,還真是第一回遇見他這種都開幾百米還回來送女方回家的人呢。」

  書杬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車子剛停下,她就火速逃離。

  然而乘電梯上了三十九樓之後,發現自家門口竟然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女人戴著副墨鏡,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復古風頭巾,桃紅柳綠地把腦袋都包裹住了。

  走進之後,書杬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佳佳?」

  「欸!」紀延佳猛地應聲,將墨鏡扒拉到鼻樑上,催促著:「你終於回來了,快開門,快開門!」

  密碼剛輸完,紀延佳就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看到茶几上有涼開水,她直接拿起茶壺,「咕嚕咕嚕」灌下了大半杯。


  而後又走到窗戶邊,很謹慎地掃視了一眼樓下,將窗簾給拉上了。

  換完拖鞋,書杬簡直對眼前這一幕是嘆為觀止,她也喝了口水,笑著問道:「你在幹嘛呢,不是去廟裡找靈感了嗎,怎麼一回來就好像在逃債。」

  「確實欠下了一點債。」紀延佳鬆懈下所有防備心,躺到沙發上後才感覺活過來了一點。

  想到秦北斯昨天晚上在這個家裡說的話,書杬微微皺了皺眉頭,「你在廟裡是不是遇……」

  紀延佳似乎對這句話很牴觸,都不等她全部說完就立馬攏了攏身上的高領,清咳了好幾聲說道:「我在廟裡清心寡欲,只為了創作好吧。」

  她偷偷瞄過來看了好幾眼,大聲說著:「總之我回來這事兒你對誰也不要說。」

  書杬點了點頭。

  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和從小就是同桌的好姐妹相比,就好像是一頓飽和頓頓飽,她分得清。

  但是一想到剛才和陸見淮吵架的畫面,她就頭疼,也軟著腳一屁股躺到了沙發上。

  將手臂搭在額頭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怎麼了這是?」紀延佳見狀,立馬抱著一個枕頭靠了過來,揣測道:「不會是和那位姓陸的太子爺吵架了吧?」

  書杬陡然睜開了眼睛。

  追隨的目光裹挾幾分敬佩,就好像明目張胆地詢問者,對方怎麼會知道,真成了她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不成?

  紀延佳輕笑了一聲,自動解釋道:「和別人吵架你就沒放在心上過,只有和陸見淮吵架的時候才會有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說完,她就拿了乾淨的衣服往浴室走。

  還搖頭晃腦地感嘆:「認識倆小學生就是好啊,天天看他們吵架也不會無聊。」

  模樣可比在自己每月花幾千大洋租的房子裡還要隨意。

  浴室門一關,所有水流聲都被隔絕了。

  只有暖黃色的燈光映出玻璃門。

  書杬躺在沙發上拿出手機,黑色長髮如瀑布般鋪開,一半都垂到地面上了。

  她在好幾個軟體里切來切去,最後不自覺地停留在微信的界面上。

  除了「土豬肉批發佳姐」十分鐘以前問她在哪的發瘋消息以外,其餘一條新信息也沒有。

  好不容易手機震動了一聲,還是該死的訂閱號消息:【等一個男人的消息,就是人生倒霉的開始。】

  書杬瞳孔一震,果斷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指頭。

  三分鐘後,她又重新點了回去。

  還點開了某個對話框。

  安慰著自己,她既不是要發消息,也不是在等什麼消息,純粹是拓展拓展眼界,關懷身邊人身邊事,想看看個人朋友圈而已。

  於是點了點頭像。

  ——一張純白,只有個黑色圓圈的頭像。

  好死不死,手指頭顫抖兩下。

  點頭像變成了「拍一拍」,對話框下面很快就自動跳出來了一段文字。

  【你拍了拍「許願池裡的王八」說「爹,理理我!」】。

  什麼鬼東西?

  書杬慌張到手機都沒拿穩,一下子砸在鼻樑骨上,「啊」了一聲之後,疼得她眼淚都掉出來了。

  浴室里的紀延佳耳聽八方,聽到客廳里有尖叫聲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急得浴巾也沒裹就推開了玻璃門。

  書杬一抬頭,和赤裸的她相對,又是一聲尖叫。

  等到她重新坐回沙發上,時間早就過了兩分鐘,拍一拍也永久無法撤回了。

  而此時的陸見淮正在家裡餵狗。

  七八個月前路邊撿到的一隻淋雨小狗,本來以為只是只可憐小土狗而已,沒想到養了段時間,才發現品種有點像阿拉斯加。

  現在快滿十個月,這狗都已經一百來斤了。

  要不是毛色漂亮,牽出去溜的時候就像牽了頭倔驢。

  和某個人一樣倔。

  陸見淮漫不經心地拆著罐頭時,手機響了一聲。

  他下意識放下手中罐頭準備拿手機看。

  一旁的圈圈見到馬上就要到嘴邊的肉又沒有了時,很不滿地「嗷嗚」了一聲,它在光滑的地板上跑來跑去。


  沒料到地板剛被保潔人員打掃過,亮到反光,四隻腳一滑,徑直撞到了倚靠在沙發邊上的主人。

  仿佛知道自己幹了壞事,圈圈立馬叼著罐頭躲得遠遠的。

  陸見淮整個人趴在地板上。

  手機屏幕倒是亮了,唯一的置頂消息欄里顯示書杬拍了拍他。

  他冷笑了一聲,傲慢地甩了一個【?】過去。

  書杬併攏起雙腿坐在沙發上,臉頰兩側都窘迫到緋紅一片了。

  左邊對話框裡的「?」就好像是一個倒過來的鉤子,把她嘴巴都鉤上了。

  不過眼珠子一轉,書杬就很好地找到了個控訴藉口。

  她正襟危坐著在鍵盤上打字:【上個月在森林公園裡,十塊錢一串的糖葫蘆一共七粒,我們說好平分的,結果你一個人就吃了四粒!】

  陸見淮剛從地上爬起來又立馬想坐下去。

  二話不說地黑著臉轉了十塊錢過去。

  他在角落裡找到躲起來的狗,把剛才沒開完的罐頭給打開,放到了地上。

  然而狗卻不吃,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他,還把舌頭吐出來,一臉的委屈模樣。

  笑著揉了揉它頭頂蓬鬆的毛髮,陸見淮頗為溫柔地說道:「快吃吧,我又不怪你。」

  下一秒,狗尾巴跟電力風扇似的搖了起來。

  吃得風捲殘雲,上一秒裝出來的無辜樣也早已不復存在了。

  陸見淮扯了扯嘴角,總感覺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說道:「我看你也姓書,乾脆以後就叫書圈圈好了。」

  手機又響了一聲。

  對面收下十塊錢後又四捨五入地轉過來四塊兩毛九。

  她吃了三粒糖葫蘆給這麼些錢。

  還真的是打算跟他算得門門清。

  行,有種,好樣的。

  陸見淮眼皮也不抬地收下了這四塊兩毛九。

  *

  紀延佳洗好澡就準備拉著書杬出門吃晚飯了。

  結果門一打開,樓下保安室打上來電話,說她家有個外賣,人已經上來了。

  下一秒電梯門打開,果不其然地走出來了一個身穿黃色外套的外賣員。

  「你點外賣了?」紀延佳問道。

  搖了搖頭,書杬回答:「沒有啊。」

  但是外賣地址上確確實實寫的是她家的門牌號,於是二人打道回府,還省得出門排隊吃飯了了。

  紀延佳一邊拆著包裝盒,一邊對廚房洗完手出來的書杬說道:「這是陸見淮給你點的晚餐吧,怕你生氣又不吃東西,他小子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真的嗎?」書杬反問,眼睛高興地眨巴了兩下。

  但是第一盒菜拆出來是綠油油的清炒茼蒿。

  她在這個世界上第一討厭的蔬菜就非茼蒿莫屬了。

  紀延佳不以為意,「我這次在廟裡就吃到了一道茼蒿菜,味道很不錯,我連吃了好幾天都沒膩。」

  吃到那住持都說地里的茼蒿菜害怕她了。

  第二個菜盒順勢打開,裡面躺著涼拌茼蒿。

  書杬眯了眯眼,自己去開剩下的三個盒子。

  分別是香腸炒茼蒿,茼蒿燉豆腐,炸茼蒿丸子。

  她殺了陸見淮那逆子的心都有!

  「說不定不是陸見淮呢……」紀延佳連忙制止。

  但她得承認的是,無論是誰,點這麼一桌子菜,都挺智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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