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杬有些懊悔地咬了咬舌尖。
她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好端端地提這件事情做什麼。
往副駕駛的裡面坐了一些後,低著頭含糊不清地解釋道:「不就是我十八歲過成人禮的時候,你喝醉了親我那一下嘛。」
陸見淮臉上露出了幾分不自然的神色。
良久之後,他問道:「服務區要停一下嗎?」
聽見旁邊的人說「不要」之後,又加快了車速。
書杬頭枕在靠右側車窗的安全帶上,把眼睛給閉上了。
奇怪的是她明明挺困的,但卻就是睡不著。
腦海里閃過一幀幀從前真實發生過的畫面,好像一場漫長的黑白默劇放映。
在她的高考結束之後,正好是十八歲成人禮。
書父明令禁止不准舉辦這種鋪張浪費的活動,因為他的身份需要維持清廉,還很不屑地評價:「一個破生日而已,用得著每年都過一遍?」
那時已經二婚組建了新家庭的書母也回來了,她就說:「這十八歲是成人禮,和以前的生日能比嗎?而且就請幾個女兒的同學和朋友來家裡吃飯,這叫鋪張浪費?」
「我說不準辦就是不准辦!」
被前夫深深地氣到了,書母留下一句:「在你眼裡,我這個前妻比不上你的仕途重要也就算了,可是書杬是你女兒,是留著你一半血液的書家後代,你不要太過分了!」
書杬被父母的爭吵弄得頭疼,先前期盼了一整年的成人禮,也在這種氛圍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主動找到了母親,說她自己不喜歡過生日,這次就也不過了。
等到生日當天,還必須要穿著校服回學校拍畢業照。
好在有很多同學都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送了禮物。
書杬還是挺開心的,休息時間去找在操場上打籃球的陸見淮,朝他攤開掌心說道:「祝我生日快樂,快點送我禮物!」
眼前女孩兒的高馬尾一盪一盪的,陸見淮單手轉了轉手中的籃球,喉結上下滑動:「沒有。」
「沒有?」書杬不可置信地反問,因為生氣,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怎麼會沒有,今天可是我的18歲生日欸!」
「你不是說你不過的嗎。」陸見淮回答道。
不遠處隊友招呼他過去打球,他直接擦著書杬的肩膀跑了過去。
書杬好不容易才恢復好了的一點心情,都因為這個小插曲而轟然倒塌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她還在生氣,沒像往常那樣和陸見淮一起走,獨自一個人戴著耳機慢慢走著。
她在心裡默默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理那個壞人了!
忽然,右邊肩膀被人拍了兩下。
書杬下意識地朝右邊轉過去,然而陸見淮那張欠揍的臉卻在左側。
他倒著走路,走到了她的身前,吊兒郎當地問道:「還在生我氣呢?」
「我不想理你!」書杬沒好氣地朝他吼道。
然而當她往右走時,陸見淮也往右。
她往左,他也往左故意擋路。
書杬只好忍無可忍地停了下來,冷冷說道:「請你離我遠一點。」
六月蟬鳴聲聒噪,藏在綠葉里叫囂著。
陸見淮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了,挑了挑眉說道:「嗯,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察覺到面前的小姑娘要跑,他二話不說就把人扛上了肩膀,往大院的方向狂奔起來。
「啊!」
書杬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重力感,驚呼了一聲。
她的腦袋是倒著的,鼻樑骨時不時地撞在陸見淮堅硬的背上,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只好用手用力地拍擊著他,扯著嗓子大喊道:「你放開我,綁架是犯法的!」
陸見淮沒搭理,仍然扛著她往家的方向走,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老實點,綁自己人不犯法。」
到了陸家門口,書杬才被放下來。
大門明晃晃地敞開著,這會兒傍晚的夕陽都還沒完全落下,裡頭卻是烏漆嘛黑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進去吧。」陸見淮雙手插兜,別過頭說道。
書杬抿了抿唇,很謹慎地扶著牆壁往裡面走。
剛進玄關處,忽然「砰」的一聲巨響。
很多塑料彩條落到了她的身上,緊接著整個屋子的燈都亮了,一下子跳出七八個人,齊聲說道:「祝你生日快樂!」
這些人都是她的同學和朋友,最中間站著的則是陸見淮的媽媽。
書杬鼻頭一下子就酸了。
「傻姑娘,十八歲生日哭什麼呢?」陸母連忙走過去安慰,溫柔地說道:「你爸爸不准你過,伯母幫你過,女孩子的成年儀式多重要呀,他個老頑固什麼也不懂。」
「伯母!」書杬帶著哭腔喊道,直接癟著嘴唇鑽進了她的懷中。
陸母哭笑不得,等到書杬情緒平穩了一些之後,她從身後拿出了一把車鑰匙。
黃色,兩條前腿抬起來的馬。
她晃了晃說道:「這是我和你陸伯父一起送你的生日禮物,趕緊趁這個暑假把科目二給重新考了,可別再撞倒教練了。」
人群中發出響亮的嗤笑聲。
書杬面紅耳赤地接下了車鑰匙,小聲說道:「謝謝伯母,您記得也幫我和伯父說一聲謝謝。」
陸母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其他人:「好了,我走了,這個家就留給你們玩了,餐廳和廚房的冰箱裡都有吃的,大家隨便吃隨便玩!」
一說完,她就拎著包離開了。
燈光倏地又熄滅。
半分鐘之後,黑暗裡七嘴八舌地唱起了生日歌。
人群自動分為兩邊,陸見淮就從中間的過道里緩緩走來,手中還捧著一個奶油蛋糕。
三根蠟燭的火苗忽明忽暗。
他神態慵懶,帶著點漫不經意的笑意說道:「許願吧,我的大小姐。」
書杬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在她吹滅火焰的那一刻,燈光又重新亮起。
有個平常就很搗蛋的男生一把將蛋糕搶了過去,歡呼道:「切蛋糕嘍,切蛋糕嘍!」
「小心點拿!」陸見淮心急地喊道,「那是老子親手做的蛋糕,抹奶油都抹到吐了!」
他還走過去把切下來的第一塊給奪了回來,上面有兩個巧克力醬擠出來的黑色小火柴人。
走過去遞給書杬時,才發現她的眼睛濕潤潤的,鼻尖也泛著紅色。
本來想得瑟的讓她不要表現得如此感動。
但是書杬一哭,陸見淮就沒招了,下意識地道歉:「別哭了,都是我不好,嗯?」
不過重新一回味,心裏面還是挺高興的。
能弄哭書杬,他多有本事啊!
聞言,書杬用手背從右到左抹了一下眼睛,這下淚水更是決堤,止都止不住了。
她委屈地責怪道:「陸見淮,我好討厭你!」
「哪有人過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身上穿的是校服的,醜死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