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杬驚住,手裡小茶杯沒拿穩,水全部都翻到了衣領上,可她根本顧不上抽紙擦。
怎麼就偷偷生了個孩子?
別太荒謬了。
「媽,你在瞎說什麼東西呢。」她皺緊著眉頭問道。
書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回答道:「現在的年輕人不就是喜歡玩這套嗎,偷偷生個小孩驚艷這個世界,我就是問問而已。」
書杬沉默了幾秒鐘,只好說道:「媽媽,什麼都跟著網絡學,只會害了你。」
況且,她這輩子不會有生小孩的打算。
再愛另一半,也不會。
沒有什麼具體的原因,就好像生孩子也無法正兒八經地講出個理由來,為傳宗接代、為養老保障、為證明一個家庭的完整。
沒有必要。
成長的那麼多年裡,她只知道生育給女性帶來的傷害有多大。
想更多的愛自己一點,不算是錯吧?
書母挑了挑眉,開玩笑的話題也是戛然而止,端起面前的茶杯,她輕抿一口,問道:「你爸爸最近怎麼樣?」
「不知道。」書杬直接脫口而出。
大概她自己也意識到了語氣有一點過分的冰冷,又只好有些不耐煩地加上了一句:「最近很忙,沒空回家。」
至於很早之前逼著她相親,近乎於「綁架」的事情。
不提也罷。
媽媽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總圍著她轉。
「那你未來是什麼打算?還想繼續走模特的這條路?」書母又再次開口,「不然就托關係給你找點走秀和大牌代言吧。」
「這個年代,想捧紅一個人是最容易的事情了。」
一聽這話,書杬立馬咬住了自己的腮幫子,她深呼吸一口氣,儘量平靜克制地回應道:「我不要你們這樣幫我,我也不喜歡出名變成網紅、明星,我想做的事情,我自己都清楚的。」
所以最後的結果,無論好壞,她也都會認。
重要的是,她走在這條路上的所有收穫才對。
知道母親是一心一意地為了自己好,但是當她嘆著氣說:「杬杬,你馬上也快要二十四歲了,更何況你選擇的職業還是吃青春這碗飯的,你應該比媽媽更清楚,這行有幾個不年輕的女模特?」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長得漂亮的人,你在花期,你就應該抓住這時的每一分每一秒。」
書杬莫名有些沮喪,小聲嘟囔著:「為什麼所有人都只覺得青春才是漂亮的呢,我就算六十歲,頭髮花白,牙齒全部掉光,我也有權利可以穿性感的小皮裙呀。」
她從事模特這份工作直到現在。
竟然慢慢變成了更多的是想去改變大眾潛意識認知里對於「美」所存在的那些偏見。
感覺好偉大,但是好睏難啊。
因為首先她連自己的家人都難以說服。
不遠處,結完帳的陸見淮走了過來,白色的發票被他蹂躪成一團,隨手就扔進了拐角處的一個公用垃圾桶里。
餐桌上,氣氛好像突然有點沉重。
隱隱約約之間,他似乎聽到了「花期」這麼兩個字?
書杬正失落著,驀地,肩膀上一沉,身旁男人當著她母親的面,明目張胆地將她摟進了懷抱里,吊兒郎當地問道:「什麼花期?」
在書母抬眼看過來的那一秒里。
陸見淮斂起臉上所有的不正經,半靠在身下酒紅色的沙發椅上,他的養尊處優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帶著幾分慵懶卻無比堅定的底氣,低聲喊道:「阿姨。」
——「她永遠盛開。」
書杬呼吸微怔,也抬起了頭,男人的側臉有一半都匿在浮現的光影里,眼眸深邃,被燈光穿透。
她眨眼,像相機,在心裡定格這個剎那之間的畫面,變為永恆。
—
飯後,書杬的母親被那位秦叔叔接走。
都四十多歲的女人了,當在門口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時,還和小女孩兒一樣,蹦蹦跳跳地撲進自己丈夫的懷中。
男人也是一臉的寵溺,笑著問道:「肚子吃飽了嗎?」
書杬默默從後面經過,本來想著含糊地打聲招呼快點離開的,沒想到男人也把她給攔下了,很溫柔地問道:「杬杬,你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謝謝秦叔叔的關心。」
下一秒,她竟然聽到了一個很勁爆的消息!
秦父一手扣住懷中女人的腦袋,輕輕梳理著她的頭髮,疑惑不解地問道:「北斯最近談戀愛了嗎?」
真的很震驚啊,她的「閻王爺」哥哥也趕上這個春天了。
書杬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但是她內心真的快要好奇死了,到底是哪個女人這麼厲害,竟然能把她這位哥哥給收了!
太想見一面了,然後好好膜拜,獻上自己的五體投地,然後請她當她那不爭氣母胎單身姐妹的戀愛指導老師。
一旁,陸見淮裝作不甚在意地別過了頭。
秦父護住書母的腦袋,拉開后座車門,讓她坐了上去,兩人的互動無比恩愛,降下車窗同書杬說「再見」時,身子都靠在一起。
看到這樣一幕,書杬也欣慰地笑了笑。
餐廳左邊是一條很長的林蔭小道,沿路載滿了一樹樹白玉蘭,在絢爛的春季里,純白色是一抹不染塵埃般的純粹,花朵開得張揚跋扈,卻安靜如月光。
小道上有很多人在慢慢走著,估計是飯後消食。
書杬歪了歪腦袋,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隻大掌,這隻手掌的主人站在路燈下,笑得漫不經心:「要不要和我一起散個步?」
想了兩秒鐘,書杬把自己的手輕輕地放了上去。
緊接著,那隻大掌扣住了她的手指,十指相貼,微微前後甩起。
這條路看著平靜,走進去了卻很喧囂。
長椅上,老夫老妻的竊竊私語聲,扭扭車上,孩童歡呼雀躍的尖叫聲,背著書包的幾個學生聚在一起吃一份路邊買的冰粉,還有很多很多手牽手的年輕小情侶。
書杬突然感嘆道:「其實我以前對覺得婚姻很神聖,對此非常的嚮往,包括小的時候,爸爸媽媽離婚了,我都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會有二婚這個東西存在。」
「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愛上那麼多人呢?」
陸見淮認真地傾聽著。
清脆的自行車打鈴聲從不遠處傳來,他及時擁住面前的小姑娘,將她護在了里側,細薄的輪胎經過水塘,濺起了一點淤泥。
他笑了笑,淡淡說道:「我永遠只愛你一個,就算真的有二婚、三婚、四婚這種東西,對象也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書杬,我只要你。」
書杬愣了一下。
驀地,她的臉被男人捧起。
陸見淮眉眼上挑著,臉上似乎少了那麼幾分常有的鬆散與肆意,他的眼眸在月色下的白玉蘭里低垂,直勾勾地盯著她,下頜線帶有幾分冷峻的痞勁。
而後低聲誘哄著,一字一頓道:「所以,我們杬杬要不要考慮嫁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