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掀起一地碎了的花瓣,樹影搖曳。
細長的枝椏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有了蟬的鳴叫聲,雖然不如夏天那般熱烈,卻也是生機勃勃的。
書杬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什麼回答,事實上,她連表情都僵硬木訥住了。
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臉頰在發燙,還是用手捧住她臉的陸見淮,掌心過於灼熱。
半晌之後,男人眯了眯眼,拖長著尾調,「嗯?」了一聲。
他抬手,把她幾根被風吹得凌亂飛舞的頭髮絲都輕輕地勾到了耳後,嗓音很低沉:「怎麼跟個小傻子一樣,頭髮都吃進嘴巴里了。」
書杬仍然在想著剛才所聽到的那句話。
要不要嫁給他?
說實話,她本來沒有想要那麼早地考慮這個事情的,心臟躍動的很厲害,她抬起腦袋,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陸見淮。」
「如果我連一婚都不打算呢?」
結婚證好像也不能證明什麼,她給出的愛和感受到的愛,也從來不是法律能夠束縛給予的,如果真的有用,她的父母也不至於撕破臉皮,離婚。
婚宴則是個更加讓人厭惡的存在了。
一大堆虛與委蛇的親戚坐在台下,她被他父親緊緊牽著手,從大門走到舞台,那束聚光燈一定是架在頭頂上,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的鐮刀,而整個婚禮會場,則是煉獄。
她不想下地獄。
更加不想在那個地獄裡,看見她愛的人。
眼前站著的男人似乎錯愕住了,漆黑的眼眸里凝視出一股難以置信到茫然的神情。
書杬向上勾了勾唇角,知道是她把這個話題開啟的太過於突兀了,連忙轉身,然後繼續向前散著步,小聲說道:「我媽媽現在好幸福呀,其實我很感謝她當時離婚時,能夠勇敢地放棄我的撫養權。」
「她比誰都更有資格去追求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下一盞路燈被擠在了一棵參天大樹里,綠葉縫隙之間溢出明亮的光芒,把天上的月亮都蜷縮成了一團,就像一部從前露天電影裡放的老式碟片。
書杬看了很久很久,才解釋自己所說的上一句話:
——「因為她是我的媽媽。」
此刻,這條林蔭小道已經走到了盡頭。
陸見淮停頓住了腳步,側過一點身,緊緊地將身前的這個女孩兒擁抱住,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聲音都長懶了很多,帶著幾分心疼:「寶寶,你怎麼這麼懂事?」
一隻手輕輕地拍起了她的後背。
時間好像真的過去了很多年。
她再也不是那個會在父母離婚那一天,一個人偷偷躲到沒有人的角落裡,傷心痛哭的小女孩了。即使被他找到,也會倔強地咬住下嘴唇,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一樣。
看著他。
然後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是破碎,凌駕於一切廢墟之上的感覺。
無論是那會兒,還是現在,陸見淮都只覺得難以呼吸,心臟像是玻璃碎了一樣的疼。
他脖子後仰了些,和懷裡的小姑娘拉開一點距離,由衷地說道:「還好這條路我們是一起走的。」
準備折回時,他又垂了垂眼眸,認真地說道:「這條路有盡頭,書杬,我們是沒有盡頭的。」
書杬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然後緊接著說道:「那你可以給我買一個小棒冰吃嗎?」
晚飯時沒能夠吃到的芒果牛乳刨冰,到底是成了心頭的一個遺憾了,始終惦記著。
陸見淮:?
他只知道棒冰和他剛才所說的話,完全不存在任何關聯。
「真想吃?」陸見淮反問,也確實覺得走了這麼段路,有點悶熱,不遠處那便利店裡擠滿了人,但是就這麼輕易答應這小姑娘吧,不夠得勁。
見人乖乖巧巧的抿著嘴角點了點頭,陸見淮唇角蔫起了一抹壞笑,低聲說道:「那你跟哥哥撒個嬌呢。」
書杬故作詫異地眨了眨眼睛,她坐到了供人休息的長椅上,「就算你現在不給我買,我也會自己去買的,我又不是沒有錢。」
眼尾明晃晃的上挑著一抹狡黠。
跟只小狐狸似的。
陸見淮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抬手擰了一下這小妮子的鼻子,「誰教你這麼撒嬌的啊?」
可把她給能的。
便利店附近人太多了,陸見淮沒有讓書杬跟著,自己一個人走了過去。
而書杬坐在長椅上,百無聊賴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十幾分鐘之前,有人給他發了兩條新消息。
備註欄寫的是「蔣知歸」這個名字。
他給了一個連結,是那場攝影展的電子門票,裡面還介紹了點相關信息,書杬就手指滑動著屏幕,看了起來。
猝不及防的,腦袋上就被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給貼了一下。
陸見淮買了兩根綠舌頭。
這是以前大院裡最常見的棒冰之一。
他把外面包裝撕開,裹在了木棒上,然後遞給書杬。
「謝謝。」書杬頗為有禮貌地接過,順勢還想把自己手中的手機遞給這個男人看看。
畢竟這張展覽的電子門票,是為他而要的。
陸見淮沒接,撕開了另外一根綠舌頭,聲音在白玉蘭花中沉溺著,「不用給我看你的手機,我相信你,你可以有自己的社交小圈子,只要你是開心的,我就別無所求了。」
書杬點了點頭。
她手裡拿著的這根綠舌頭已經軟下來了,又Q又彈,在空氣中甩了好幾下,不以為意地說道:「好吧,但這是蔣知歸發給我……」
話音未落,手裡的手機就沒了。
真的沒了!
陸見淮直接搶走,他還站起來看。
「沒什麼東西啦,是我之前拍的那組照片要放上這次的攝影展,因為我想要邀請你一起去看,所以去選照片那天,又問他要了一張門票。」書杬明明白白地解釋著。
陸見淮看一眼,也還回了手機。
他忽然哼哼兩聲,反問:「這人還有多的票麼,我全買了。」
對上小姑娘一頭霧水的表情,陸見淮挑了挑眉毛說道:「今年公司團建有著落了,一起去這個攝影展,給他捧捧場好了。」
書杬:「……」
她正想說話,陸見淮拉著她站了起來,低聲開口:「算了,女朋友這麼漂亮,他們那群凡人不配看。」
準備走回綠洲府的路上,書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深深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見他因為自己的目光而上下滑動的喉結,勾起唇角說道:「你小子真的挺有意思的啊,這樣吧,給你兩天,想辦法和我約會。」
陸見淮:?
為什麼會有一種在和土匪女頭子談戀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