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廳很大,布置得很有自然氣息。
一塊無法一次性盡收眼底的LED電子屏幕上,放了實時會動的大草原背景,風吹一片,像是掀起了一片綠海,波瀾壯闊。
蔣知歸拍攝的那些動物照片全部都被歸攬到一個區域內。兇悍殘忍的灰狼在撕咬羚羊,一群鬣狗互相奔跑鬥爭,岸灘上守護領地的古巴鱷,還有獵豹、雄獅、虎王等等。
是看一眼就會被震撼到的野性與生命力。
書杬目瞪口呆地看著。
見她在幾張照片前駐足,長時間停留,陸見淮挑了挑眉,忽然輕聲說道:「買幾幅支持一下老同學?」
話雖然說得輕佻囂張。
但其實他是因為覺得書杬喜歡才會這麼開口的。
「可以呀,買了掛家裡,嚇死圈圈。」書杬回答道,「它還是怕小區裡的那隻烏龜,膽子真的太小了,哪對得起自己那麼大一個塊頭。」
陸見淮笑了笑。
他很喜歡聽這小姑娘碎碎念叨這些看起來毫無意義的生活瑣事,就好像他們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經年累月都沒有分開過。
再往前走,出現的是Kenny的照片,這位攝影師一向喜歡拍攝些鳥類,背景不是海面就是蒼穹大樹之上,極具大自然之美。
「我的照片好像在那邊右邊!」書杬忽然眼睛一亮,還沒等她先興致勃勃地走過去,陸見淮比她還要積極,牽著她的手擠進了人群里。
這一塊正在欣賞的人是真的很多。
照片很大,被擺放在一個光線柔和的圓圈之內,角度錯位得很奇妙,遠看也是一個完整的圓形,仿佛把時間軸面給剖開定格了一樣。
白色牆壁上用光影投下了一句話,也是這次展覽的中心點,出自於史鐵生寫的《我與地壇》。
——「圓」,又是好兆。
陸見淮默念了一遍,抿起唇角笑容,開始仔細欣賞起了那些照片,除了「他女朋友真是美爆了」以外這個想法,還有就是,他們的圈圈貌似也能報名一個動物模特養成班?
在他看來,圈圈可比這張照片上斑點狗還要帥呢,畢竟可是他撿回家一手養大的。
走到正同樣聚精會神盯著照片看的書杬身旁,陸見淮伸出一條手臂將她的腰給攬住,低聲說道:「全都買下來,行麼?」
掛家裡、掛公司、恨不得掛滿整個世界。
但又吃醋這麼多人都會看到他女朋友的絕世容顏。
書杬捂住嘴笑了笑,細聲細語地回答:「可是我人就在這裡呀,你亂花這種錢做什麼。」
而且關於人像的照片,不一定會商業出售呢。
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陸見淮就迎來了獨屬於他的「當頭一棒」,小姑娘言笑晏晏,跟天使一樣溫柔,說的話卻狠辣得像個小惡魔:「我本人和這個照片上的我,哪個更漂亮一點?」
二選一的致命問題。
不管怎麼選擇,她都能夠有亂發脾氣的理由。
陸見淮疲憊不堪地揉了揉眉心,最後到底還是遵從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看著面前小姑娘的眼睛回答道:「你本人更加漂亮。」
知道她會撅起嘴問「那她的照片呢?」
陸見淮先發制人,立即說道:「寶寶,你在我的鏡頭下才是最美的。」
目光冗長、炙熱。
「為……為什麼?」書杬下意識地問道,竟然莫名有些緊張,她的呼吸好像和這個男人的呼吸交融在了一起。
驀地,陸見淮將她抱住,下巴還輕輕擱到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聲音正好可以從左耳躍入,一字一頓地回答:「因為愛,我對你的鏡頭,全是愛。」
擲地有聲。
半晌之後,陸見淮又站直了一些,這次是面對著面,他眉目含情,嘴角噙著很淡很淡的笑意,左耳骨上的銀色耳釘好像閃爍了一下。
他認真且真摯地說:「書杬,我愛你。」
身後,來往人群人聲鼎沸。
書杬呼吸都停了一瞬,隨即喜笑顏開,她點點頭,同樣認真的回答道:「好的,那我先去一下衛生間。」
陸見淮:?
好什麼好。
正常人接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是「我也愛你」嗎?
他真是無可奈何的笑了一聲,看著這小妮子蹦蹦跳跳離開的身影,又轉頭,留在原地,認真地看起那些攝影照片。
不遠處忽然多了好幾道外國人如火如荼的討論聲,陸見淮即使不想聽,那些下三濫的字符也自動貫入進了他的耳朵里。
幾個金髮的男人,頭髮有長有短。
「這個女模特長得很美啊,不知道約一次要多少錢。」
「你想約什麼,拍攝,還是……」
「給她拍照不就等於是上床嗎嘿嘿,要是價格很貴的話,我們還可以和上次一樣,一起A了然後輪流上……」
陸見淮握起了拳頭,目光掃視過去,沒有絲毫溫度。
還有一個男人在聽完了幾個朋友所說的話之後,贊同地點了點頭,裝出一副高傲的樣子:「這種不知名的小野模最好哄騙了,約到她,只要告訴她全裸是藝術,她一定會在我們面前乖乖地把所有衣服都脫下來。」
左側是嵌在牆壁里的消防栓。
陸見淮扭了扭脖子,直接拎起了紅色的滅火器,打算往這幾個口出狂言的流氓身上砸,他眉眼間滿是陰鷙。
似乎很多年都沒有動過這麼大的火氣了。
滅火器抬起,要狠狠朝人腦袋砸下去的瞬間,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裡,蔣知歸跳出來攔住了,他也是一臉的緊繃,低聲說道:「你在這裡鬧出人命,是又想書杬擔心你嗎?」
聽到小姑娘的名字,陸見淮回過了一點神。
眼眸中的殺氣也逐漸消散了一點。
「交給我,我是主辦方。」蔣知歸繼續說道,而後找了保安,很不客氣地把那幾個外國人給「請」了出去,帶到了個其他地方。
他把還處在一臉陰鬱之中的陸見淮給單獨拉到了一個無人的小陽台上,春風陣陣襲來,帶有粉色櫻花的清香。
蔣知歸低聲說道:「其實這個行業內有這種人,很正常,我實話實說,你和書杬是不合適的,如果你無法包容接受藝術的多面性。」
陸見淮咬了咬後槽牙,桀驁的眼眸里多出了幾分不耐煩,這種噁心的話他聽都不想聽,於是半眯起眼,嗓音沙啞地回答道:「去他媽的藝術。」
他接受和包容的從始至終都只有書杬一個人而已。
至於行業畸形,憑什麼要他的小姑娘背負這種沒道德底線的攻擊,整個社會都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