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陽世間的聲音可真好聽

  暮色四合。

  檐下燈籠高掛，雪片飄飄悠悠落到油紙傘上。

  木然的丫頭撐傘站在帷幕掩身的姑娘身邊，隔著雪障，那抹玄黑卻愈發清晰。

  「大小姐，您剛才說什麼？」劉媽媽死寂的眼睛裡有了一絲光彩。

  她沒有去想謝琉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滿腦子只有她剛才說的話，因為怕聽錯了，忙又追問確認。

  謝琉璃道：「我需要一雙耳朵，只要你願意給我，我就可以把阿昌救活。」

  劉媽媽沒有再說話，腳步飛快的去了廚房。

  再出來時，手上拿著把菜刀，二話不說就要把自己耳朵割下來。

  謝琉璃抬手揮了下，劉媽媽手裡那把菜刀便被打開老遠：「用不著這樣，不然我還需費力醫你。」

  劉媽媽有些呆愣。

  此前她就知道大小姐能找到通州定是得了什麼機遇，習得岐黃之術不足為奇，但當真沒想到她還懂功夫。

  那豈不是更加說明，大小姐是位高人！

  劉媽媽眼中的光亮更甚，她走到謝琉璃身邊噗通跪下：「大小姐，要怎麼做我都聽您的，求您讓我的阿昌活過來！」

  謝琉璃微微傾身，伸手覆在劉媽媽的雙耳上，「我動手之後，你將再也聽不到聲音，你可想好了？」

  劉媽媽目光堅定：「想好了！大小姐，您拿吧！」

  她以為謝琉璃會用什麼秘法將她的耳朵摘除，已經做好了疼痛的準備。

  然而，直到謝琉璃收回手，全身上下也沒感覺到半點疼痛，她疑惑的開口：「大小姐……」

  她想問的，卻很不適應，因為她發現自己說的話已經聽不見了。

  劉媽媽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耳朵。

  耳朵好端端的，連丁點油皮都沒破。

  她震驚的去看謝琉璃。

  大小姐難道是神仙下凡嗎？

  「神仙下凡」的謝琉璃已經舉步走過她身邊。

  劉媽媽見她要離開，並沒有進阿昌房間醫治的意思，心裡一急，連忙抱住她的腿：「大，大小姐，阿昌還沒……」

  素娥扶她起來，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打手勢：你進去看看。

  劉媽媽理解後，立刻衝進房間，只見阿昌正坐在床邊，臉上表情也是懵懵的，正低頭看自己的身體。

  劉媽媽差點哭出來，奔過去將阿昌拉起來上上下下打量，發現他連後背被板子和鞭子打過的傷都沒了。

  「阿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要死了嗎，為什麼我現在覺得腦袋不疼了，後背也不疼了，身上還有使不完的力氣。」阿昌轉著圈任由劉媽媽打量自己，興奮的跟她說自己的身體狀況。

  劉媽媽聽不見，但並不覺得難過，此刻，她的內心被巨大的欣喜和感激包圍，拽著阿昌到門外想給大小姐跪下好好磕幾個頭。

  但外面雪花紛紛，早已經沒了人影。

  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已至夜半，熱鬧寂靜下去，偶有兩聲炮竹響聲。

  過後便是細細的雪聲。

  謝琉璃站在無人的街道中間摘下帷幕，仰面望著簌簌而下的雪，木然的聲音似在喟嘆。

  「好久沒有聽到雪落的聲音了，陽世間的聲音真好聽。」

  素娥跟著她看傘外雪落，也跟著道：「真好聽。」

  謝琉璃木然的表情似乎帶了絲笑：「走吧。」

  話音落下，主僕二人便沒了蹤跡，只餘風卷雪花四散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