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前面那兒轉個彎就到了,你回去吧。」傅情指了指幾米遠處右邊的岔路口。
靳斯琛點點頭,把手裡的保溫盒遞給她。
傅情走到岔路口時停了一下腳步,回頭發現那人雙手插兜還站在原先的位置。
路燈的暖光灑下,少年的臉部輪廓顯得格外柔和,那雙桃花眼也正含著若有若無的笑看著她。
「靳斯琛,新年快樂!」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希望他新的一年都能快樂,至少別像今晚這樣,生病沒人照顧,沒人陪,如果沒她在的話。
「情妹妹。」
傅情轉到一半的身體被叫住,她又轉回去。
「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全名?」
傅情覺得他說這話時好像還挑了下眉。
緊接著又想起倆人確實都沒跟對方說過自己的名字,她也只是通過蔣純發來的聊天記錄得知。
「傅情,和微信名同音。」她說。
「傅情。」少年聲音不大不小,又磁又啞,叫得格外好聽。
「新年快樂。」
傅情回到家喊了兩聲,發現一個人都不在時她就知道她爸媽肯定是去附近鄰居家裡打撲克麻將去了。
她打開電視坐在客廳沙發上點進微信和人聊天,看見一個許久沒聯繫的人兩小時前給她發了條消息。
前:情,我想回去找你了。
她盯著看了幾秒,不以為意。
負情:好啊,你有時間就回鎮裡找我玩。
每年的跨年夜甚至是一整個過年對她來說根本和平常沒什麼區別,同樣的無聊,她又覺得冷哪兒都不想去,每年過年那幾天那些鄰居就總往同一兩家人家裡擠,這樣熱鬧,她爸媽也不例外。
她玩會兒手機又點開電視,去剝桌上的柚子和橙子吃。
百無聊賴的把時間耗到11點50分左右的時候,她爸媽才回來,把煙花搬出外面等待最後一分鐘。
煙花一桶桶的排著擺,距離不遠不近,總共有九桶。
因為買煙花的前一天傅情跟她爸說買九桶吧。傅景問為什麼,她說每一年都會有遺憾,煙花也留一點遺憾吧。
57分,傅聞彥回來了,他帶著蔣亦凝走到傅情身邊。
59分,傅聞彥和傅景手裡拿著打火機從兩頭開始點燃引火線,傅情和蔣亦凝都已經用群發軟體打出了「新年快樂」這四個字,就等零點按下發送鍵。
同樣,靳斯琛也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熱鬧的景象等待時間準備發送,不同的是他的是私人單發。
12點00分,傅情按下發送鍵的前一秒窗口一彈,收到了來自「靳斯琛」的一句「新年快樂」,她愣了一下。
隨即那條消息被一條條不同的人發來的消息掩蓋。
傅情和蔣亦凝還有廖辛三人坐在一起,傅景和傅聞彥站在一旁,周圍有同樣出來放煙花迎新年的鄰居,也有出來觀看的。
蔣純和盧媛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興沖沖跑了過來。
傅情把「丁零噹啷」響個不停的手機直接按了靜音,點開相機錄視頻。把周圍的人都一一照過,而後鏡頭往上,對著天空一下一下炸響暈開的煙花。
靳斯琛把窗簾拉上,轉身時手機響起,昏暗的房子內手機是唯一的亮光。
傅情發來的長達一分多鐘的視頻和一段話。
負情:知道你一個人跨年現在肯定很孤單,心情也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我沒辦法讓你真正站在現場和這麼多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只能給你錄一段視頻,但是我希望去年的這個遺憾不要帶到今年。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反覆看了多久這段話才緩緩點開那條視頻。
視頻里最先出現的是地上的一桶桶煙花,隨後是周圍抬頭望天的人,有中年男女,有年邁老人,有幾歲幼童,也有十幾歲上學年紀的少年少女。
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
鏡頭變近,有幾個他上次在美食街見過的女生,金色頭髮男生的斜背影,一對挺年輕的夫妻,一站一坐。
接著鏡頭一晃,一條條火蛇一樣竄到天上就猛的炸開的煙花,像一朵朵五彩斑斕的花朵,很美很美,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收到別人發來的,這麼美的煙花。
只不過這條視頻里有一點遺憾的地方,錄視頻的少女沒有入鏡。
靳斯琛:有點遺憾。
收到靳斯琛這條回復的時候傅情已經和蔣亦凝躺在床上了。
她雖然有點想不通靳斯琛為什麼隔這麼久才給她回消息,但也沒說什麼,只在心裡想他一定是被自己錄的視頻給感動到了。
而那句「有點遺憾」也默認為是他為自己沒能到現場的遺憾。
「阿情。」
身後的蔣亦凝在昏暗的房間裡突然開口,傅情有點被嚇到。
蔣亦凝察覺她微抖了一下就笑了:「新的一年,你還是一樣的膽小。」
她按滅手機放下翻了個身面對蔣亦凝,從窗戶處透進模糊的光影中勉強找到蔣亦凝的雙眼。
「對啊,我一直都是這麼膽小的,亦凝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蔣亦凝沒繼續這個話題,她沉默片刻才出聲:「阿情,你覺得你哥對待感情方面是個什麼樣的人?」
傅情覺得她問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想了下回答:「我覺得他挺冷血的。」
蔣亦凝似乎愣了下,聲音也輕兩分:「為什麼呢?」
「你想啊,他以前讀高中的時候不是和一個同班的女生談了兩年嗎?分分合合的,總是鬧彆扭又很快就複合,直到高三快畢業才完全斷掉,我覺得他一點也不在乎談了這麼久的女生的離開。」
「一點也……不在乎嗎?」她低聲喃喃,不知道是對傅情說還是對自己。
「亦凝姐……你現在跟我哥什麼關係?」她試探性問出口。
「他說想跟我談,一直來找我。」
蔣亦凝長長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或許只是貪圖一時新鮮感,所以我沒有答應。」
「現在我們的關係其實挺曖昧不清的,友誼不純粹,戀人又算不上。」
傅情沒有經歷過愛情這種東西,沒有被情傷過,也沒有一段像蔣亦凝和她哥這種複雜又曖昧的關係,唯一能接觸到「愛情」這個詞的地方就是小說,所以她也不太懂。
一個是她哥,一個是和她從小玩到大的姐姐,但這說到底還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她也沒權力去質問她哥到底什麼意思。
他們之間的感情付出本就不對等。
她沉默了好幾分鐘,終於在心裡組織了一大段話:
「我不知道是該勸你繼續愛下去,撞了南牆吃了教訓再回頭,還是勸你趁早放下,但我最害怕的其實是我哥對你沒感覺,卻像上一段那樣跟你拉扯個兩三年甚至是更久,然後分手。這不是消耗你的青春嗎?」
要知道,一個少女十七八歲到二十出頭這幾年裡是最最最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