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寬大的身影,擋住了身後透過半開窗簾灑進來的陽光。
那雙素來自信沉穩的眸子裡,此刻儘是複雜,陸夕檸好似還從裡面看到了一絲不確定的忐忑,
「抱歉。」她現在確實對他沒有心動的感覺,不想要用謊言欺騙他。
此刻的姿勢太過曖昧。
她沒有被束縛的手,一直抵在他胸膛,想要推開他,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可季牧野根本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濃墨般的眸子緊盯著她,額頭快要被淹沒理智的灼熱氣息,正在一點點往下靠近她的紅唇。
「季牧野!」緊張之下,她怒聲喊出他的全名。
季牧野卻好似聽不到她的聲音,往前更近半步,但逐漸往下的薄唇,在最後關頭停下。
他的眼睛與她平視,距離近到讓陸夕檸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陸夕檸察覺到面前男人極具侵略性的視線,心頭咯噔一瞬,很怕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她咽下緊張的口水,「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季牧野驀地笑出了聲音,自嘲道,「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呵,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年同意和你離婚!」
他眼神濃稠如夜,陸夕檸被他的話燙得心頭怔忡。
她偏過頭躲過他緊鎖的視線,可在下一秒,又被他掰回來直視彼此的眼睛。
季牧野:「躲什麼。」
被他如此步步緊逼,陸夕檸心裡的惱意也逐漸浮現,「你退開些,我就不用躲了。」
「我若是退開,你轉頭就是開口離開。」
「……」她無力反駁,畢竟季牧野說的也是事實。
咫尺間,看到她臉上划過被看穿的尷尬,季牧野眸光閃了閃,眸子逐漸罩上一層淡淡的朦朧。
他有種莫名的恍惚感,好似兩個人之間分別的那些年,根本不存在。
但她緊貼房門的肢體語言,將他拉回了現實世界。
那兩年多的時間,真真切切的存在。
他和她……
季牧野和她鼻尖貼著鼻尖,眨眼時,差一點就可以觸碰到對方的長睫。
陸夕檸此時此刻是一動不敢動。
他斂下眼底的失落,稍稍拉開一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窺見她明顯鬆懈了一下的身體,心裡的苦澀在空氣里恣意蔓延。
季牧野允諾道:「我不會在沒有經過你同意之前……親你。」
哪怕那股子念頭在他腦海里瘋長。
他借著久違的機會,仔細打量著她的眉眼,想起她的一顰一笑,眼底流淌出眷戀的痕跡。
「過去是我不懂得珍惜你,沒有站在你的角度和立場理解你。」
季牧野補充道:「我反思。」
在他述說這些心裡話的時候,陸夕檸沒有動彈,心跳如擂,放緩了呼吸,認真聽完了他所有的話。
時間一分一秒流淌。
她清晰聽到了他手錶指針轉動的聲音。
季牧野趁熱打鐵,用蠱惑的聲音繼續在她耳邊說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看到她眼神晃動了一瞬的波瀾,他繼續補充道,「你若是不想要復婚,那我們就談一輩子的戀愛。」
季牧野不會讓她身邊再出現其他男人,不會給任何異性奪走她愛意的機會。
如此,婚姻於他們而言,就只是一張可有可無的紙。
他可以不復婚。
但也不會讓她成為其他人的妻子。
「外公那些話,你不需要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為我再付出什麼。」
過去她給予他的東西,已經足夠多。
他一邊觀察著她的情緒,一邊繼續嘗試加大自己的籌碼。
「你想要當醫生就當醫生,想要做實驗就做實驗,我全部都可以不介入。」
季牧野心裡說不介意她身邊那些男人,是假的,但此刻他只能讓自己表現出不介意的樣子。
等到兩個人關係緩和之後,他自然有辦法減少他們獨處的時間。
「我知道,景徵、猴子、耗子,他們都是你的家人,糯糯認他們為舅舅和叔叔,這些我也可以接受。」
「C國、富縣、京州……你想要住在哪裡都可以,不需要遷就我的工作,搬來北城居住,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好一些?」
「還有小朝、小則和糯糯,若是願意去C國上學,我也不會反對。」
季牧野一點點降低自己的底線,表示自己願意全方位配合她的事業和生活需求。
「只要有假期,我就過去看你和孩子。」
他這些話聽起來很尊重,她選擇朋友和家人的決定。
陸夕檸竟然真的在他一句句陳述中,開始代入到他描繪出來的那個生活氛圍里。
突然,出來上洗手間的陸糯糯,蹦蹦跳跳時不小心踢到了東西,清脆的「嗷嗚」聲傳入陸夕檸的耳朵。
季朝趕緊抱起來小糰子,擔心道,「妹妹,你沒事吧?」
「沒事呀~糯糯不疼,哥哥不要皺眉嗷~」陸糯糯小太陽似的朝哥哥笑著,牽著她的手往洗手間的房間走。
她在女傭的幫助下上完廁所,又繼續蹦蹦跳跳回到了兒童玩具房。
陸夕檸猛然瞪大眼,理智在女兒嗷嗚的聲音中回籠。
「謝謝你。」她低頭看著地板,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在腦海里回想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有他與往常說話明顯不同的語速。
他的身影擋住了屋內其他的陽光,讓她只能看到他的臉。
陸夕檸沉聲道:「阿牧。」
這一聲,直接將季牧野的思緒,拉回到了兩人隱婚的那些日子。
「阿牧,今晚廚房燉了你愛喝的湯,記得早點回家。」
「還記得之前看過的那部電影嗎?最近上映續篇了,阿牧,你今天能不能準點下班?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
「謝謝你,阿牧,這條項鍊看起來真的很漂亮。」
他差點忘記,陸夕檸和他的婚後生活,其實很少喊他老公。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婚姻,是始於長輩的娃娃親,最初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如新婚夫妻那麼親昵。
最開始見面是季總,新婚夜是季先生,孩子出生之後是……阿牧。
而他身邊的家人和朋友,不是喊他牧野,就是阿野,只有陸夕檸挑了他名字中間的那個詞,非要喊他阿牧。
這麼多年,也只有她會這麼喊他。
季牧野輕聲應道:「……嗯。」
眼下的境況,只需要他收攏手臂的功夫,就可以重新將她摟入懷抱。
如過去那五年的生活一樣,她是屬於他的。
可是,他放棄了。
陸夕檸眼底的堅定不曾動搖。
季牧野沒有從她眼睛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緒,最終選擇了妥協。
「抱歉,是我太衝動了。」
他拉開兩個人的距離,揭開了上鎖的房門。
就在陸夕檸斟酌好所有的心情,準備開口之際,身後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小心!」
下一瞬,兩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