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歲狠下心:「我不想跟你……算了,現在這樣的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酒那麼好喝,你一輩子跟你的酒和賭過去吧!」
不等聞泰平反應過來,她拿起行李就跑了,只留聞泰平在原地無能狂怒。
聞時歲心裡沒有痛快多少,她有時就是優柔寡斷,什麼事什麼人都能記很久,在腦子裡不斷重複發生過的場景,去反思自己為什麼不忍耐一點,理解一點,她有些控制不住或者說不知道怎麼控制這些思想,沒人去教她,也沒人在意她了。
很累,很悶,她喘著氣想,應該是行李太重了。
天空烏雲密布,儼然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景。
偶爾傳來悶雷聲,擠壓的大地喘不上氣。
這裡本就偏,聞時歲跑了挺遠的距離就有些乏力,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上的。
她蹲在街邊一個關門的店鋪門口,背著大包小包,活像是來逃荒避難的。
模糊的視線中走進一個佝僂的身影,聞時歲沒有反應,直到一把傘撐開放到了身旁,她以為是來躲雨的,往一旁挪了挪。
半天沒動靜,聞時歲抬頭只看見一個走遠了的老人,弓著腰,身上是暗紅色的碎花襯衫和黑色條紋長褲,手裡推著一個小車,步伐不緊不慢地走著。
她眼睜睜看著老人走遠,重新低下頭才發現地上多了一把傘,那個老人家留給她了一把傘!
她反應過來抓起傘就追了上去,可惜東西太多,跑不快,拐個彎追過去時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雨毫無徵兆的嘩啦降下來,好似嬰兒拳頭大的雨滴淋了聞時歲一個措不及防,她慌忙打開傘,加快腳步去找老人。
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那老人家受不受得了,肯定後悔把傘給她了。
沿著可能的路線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雨也漸漸小了,只是還很密集,打在人身上不好受。
聞時歲看著空曠的街道有些迷茫,這裡四通八達,任何一條路都可能有那位老人,可是她選不出來,躊躇了一會兒,隨便選了條路百無聊賴地走著,思緒有些歪。
電視劇里那些人是怎麼在雨里斗舞和奔跑的?雨淋得眼都半睜不開。
回到顧清晏家後她還頗有興致地問了他:「你說小說電視劇里那些淋雨的場景是怎麼想出來的?就比如一個總裁看著一個女人哭得睜不開眼地跪在雨里,冷漠的要她把腰子割給白月光。
歷盡千帆後然後頓然醒悟抱著已經失去腰子瀕死的女人在雨里痛哭。」
顧清晏:「虛構的只是為了滿足創造者的表達欲,若是這種事發生在現實中,便取決於一個人的思想教育水平。」
頓了頓,他又說:「其實,有些人不需要思想教育,他們歷盡千帆依舊對這個世界溫柔以待,從經歷中獲得的感悟遠比口頭教育要好的多。」
聞時歲:「受教了,顧老師。」
顧清晏啞聲失笑,天色昏暗,聞時歲看清了他嘴角一側的酒窩,還有小虎牙。
聞時歲舌尖悄悄點了下自己的虎牙,支著下巴想:我也有。
看向外面,正好雨小了,這雨來勢洶洶,來得急,走得也急。
顧清晏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吧,說好帶你去個地方的。」
聞時歲默默點頭跟上他。
……
天一好,不光青蛙愛蹦噠,蛤蟆也喜歡。
顧清晏面前就站著幾隻,臉上麻麻賴賴,身材肥大,看著有種一巴掌能給人扇二里地,扇的時間也夠人耕二里地的感覺。
然後從他們身後走出來一隻竹節蟲。
聞時歲和顧清晏都沉默了。
竹節蟲看著細瘦細瘦,膚色黑黃,和非洲土著似的,說話倒是中氣不足:「你就是聞泰平的女兒?」
聞時歲挑眉,笑容裡帶著戾氣,「是我。」
「你爸爸欠了我們二十萬知道嗎?」
聞時歲繼續笑:「不知道。」
「你爸拖了一個月了,但他不知道我們來找你了,你說拿你抵債你爸樂不樂意?」
竹節蟲笑得一臉猥瑣惡毒。
「不樂意。」顧清晏笑不出來,甚至想捏捏聞時歲的小臉問她怎麼笑得出來,轉念一想這樣也挺好,樂呵呵的,看著就乖。
「那就拿你倆一起抵。」竹節蟲揮揮手,身後的肥漢立馬跑來,地面都跟著震三震。
聞時歲和顧清晏腦子同頻:這逼能讓他裝?
隨著肥漢的靠近,顧清晏緩緩展露笑容,眼裡的狠意和興奮卻攻得燈光都黯淡。
他動作又快又准,重量壓制不來就專往薄弱點攻,他徒手空拳打得給勁,不忘給聞時歲減輕壓力。
凌厲的風在身後破空而來,顧清晏下意識找聞時歲,只聽「咚」一聲,棍子打在聞時歲胳膊上,她下意識為顧清晏擋下。
兩人誰都沒受影響,把幾人打得連滾帶爬地跑了,開玩笑,地上躺著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跑難不成還要報警嗎?
顧清晏衝到聞時歲身前,小心地檢查她傷沒傷到。
聞時歲舉起挨打的胳膊,手無力地垂落。
少年一下就慌了,拿手機的手都在抖,手機和燙手山芋一樣在他手上震盪,他差點和手機罵起來。
「哈哈哈哈哈。」
聞時歲突然笑出聲,手好好地舉起,沖他比了個耶,臉上蕩漾著狡黠的光。
顧清晏大腦空白一瞬,低吼,「聞時歲!」
又想到這一棍是替他受的,瞬間啞火。
聞時歲掏出藏在袖袋裡的充氣空包裝鴨脖,撕開啃了一口,「好吃好吃。」
她笑得明媚肆意,張揚自信又靈動,顧清晏心潮起伏一番,深吸口氣壓下這份躁動,看著聞時歲終於和顏悅色地問:「什麼味的?」
……
「所以你說的一個好地方就是KTV?」
顧清晏:「哦,沒跟你說過我開了家KTV?」
兩人相對無言,好吧,並沒有。
顧清晏雙手插兜,雖然渾身散發著慵懶的氣息,但是背挺得很直,竟有股大佬范,不愧是一中顏值榜斷層第一兩年的男人。
大佬發話了:「走吧,去包廂。」
立馬有服務員上前領路,服務係數一流 ,最起碼得是家連鎖店。
他還請了其他人,都算是比較熟的了,包廂里五六個人加上他們,熱鬧非凡。
封谷嘉首當其衝,各種遊戲層出不窮,玩累了才想起來KTV要唱歌。
但是第一首肯定留給請客的。
顧清晏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包廂安靜下來,隨著一瞬的黑暗過去,大屏幕上顯出具有年代感的兩個字:水手。
眾人起鬨幾聲,聞時歲吹了聲口哨,渲染了一種在開演唱會的氛圍,大家都很期待,顧清晏也不辜負大家的期待。
他平時的聲音是少年感中帶點慵懶,唱起歌來卻力量感十足,讓人感到熱血。
唱到高潮時,他的目光與聞時歲對上,眼裡滿是堅定和認真:「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包廂昏暗的光線下,誰也不知道,有什麼在衝破,有什麼在瘋長,直到窺見天光。
外面雨過清冷,風吹草低,野草在遮掩著什麼,那是一顆早就種下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