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兒聽完寮凡的話,呆愣了很久。
連寮凡是什麼時候被影八等人帶下去的都不知道。
等再回過神時,已經日落西山。
景文帝出現在她面前,一臉心疼。
「我知道你弟弟的事情時,就已經派了暗衛去找屍體了,兩天前暗衛來報,在一處亂葬崗找到了,不日就會到達京城。」
明媚兒抬眸看著景文帝,一眨眼,眼淚就掉下來,消失不見。
她問:「能確定是我弟弟嗎?」
「……」
景文帝沉默了。
他很想說,能確認。
但是事實上,陳懷澈已經死了很久,當年又在逃竄的途中被殺,這麼久過去了,只剩下骨頭,很難說這屍體到底是不是陳懷澈。
暗衛們找了這麼久,就是因為無法確認屍骨到底是不是陳懷澈的。
「找了最老道的仵作,檢驗了屍首的死亡時間,能和寮凡說的對上,亂葬崗的地點也和寮凡說的他們逃亡的地點離得很近。」
「我親自召見了京城中幾個老仵作,說是有些特殊的秘法叫滴骨法,用活人的血滴到屍首骨頭上,若是血能被骨頭所吸收,就能證明有血緣關係,反之則沒有。」
「…他…什麼時候到京城?」明媚兒問。
景文帝道:「還有三日,肯定能到了。」
明媚兒頷首,想起身,卻腿腳一軟,差點在小榻上跌下來,幸好景文帝扶了一把。
他起初是想欺騙明媚兒,怕明媚兒接受不了弟弟死亡的真相。
可是沒想到朱懷澈會被恆親王等人迷惑,親手參與謀反之事。
再想瞞明媚兒,也是瞞不住的。
他也不放心將這麼一個心懷歹念的人放在明媚兒身邊。
只希望明媚兒能夠接受。
「媚兒,你還有我,還有鳴玉。」
「我可以下令封陳懷澈為侯爵,以侯爵之禮風光下葬,還可以在國寺……」
「不用了。」
景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明媚兒打斷了。
「這些事做起來是給活人看的,人已經死了,再極盡哀榮,也是圖添傷感。」
明媚兒語氣極其平靜,但是臉上的淚水不斷。
既然弟弟已經死了,她只想早點找到弟弟的屍首,讓弟弟能夠入土為安,而不是再停靈,找一群毫不相干的人來哭喪,折騰大半個月再下葬。
這對於弟弟來說,不是安然,反而是多添煩憂。
景文帝看明媚兒的模樣很擔心,一直想和明媚兒說些趣事,來讓明媚兒開心。
但是明媚兒一點也不開心。
景文帝還想抱鳴玉來哄明媚兒,總算是告訴明媚兒,她還有親人在這個世上。
可是明媚兒看到鳴玉,眼淚掉的更厲害。
景文帝只能又慌忙讓人把鳴玉抱下去。
這三日,不見笑顏。
直到陳懷澈的屍體回京那日。
景文帝帶著明媚兒出宮去了豐氏商行,讓欽天監專門選了個時辰,才重新開館見屍,滴骨驗親。
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的不行。
明媚兒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屍體有沒有吸收血液。
景文帝在她身後攬著她的腰,生怕明媚兒受不了再暈過去。
在場十數人,連帶著在院子內外守著的數十人,仿佛經歷了人生中最漫長和死寂的一刻鐘。
終於。
沒入了。
「陛下,儷貴妃娘娘,是陳公子不假。」一個老仵作臉興奮的發紅,連忙跪地說道。
有了他確認,場面像是一下鬆弛下來。
又接連上前十個仵作,都是附近縣衙中經年的國手仵作,一一確認,都說是與明媚兒有血緣關係。
明媚兒想說什麼,看著眼前的屍骨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模糊,直至什麼都看不見,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水霧。
暈倒前,只覺得心痛如絞。
她沒想到,再和弟弟見面時已經是天人永別。
雖然她和娘親一直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個世道不太平,被賣走的孩子誰知道有沒有善終。
可到底是心存僥倖的。
總是想著,那個男人不會將自己的兒子太過於苛待,說是送給商人做兒子了,那應當是差不了的。
弟弟雖然從小缺衣少食,但總還算是身強體健,總不會死的。
就算是給人家做奴隸,做黑工,也總有一條命在。
沒想到事實這麼殘酷。
陳懷澈死在了他親姐姐當上昭儀那一年。
明媚兒昏迷前還在後悔,若是她一入宮就讓景文帝尋找弟弟。
若是她剛見到恆親王時,就讓恆親王找弟弟。
若是,她早一些弄點錢財,親自派人去找弟弟。
如果重來一次。
一切,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