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樹開花，枯藤發芽

  人生有痕，陳舊的院落報出新聞：張大娘有喜了。張大娘其實並不老，都是那個不爭氣的老公把她帶老的。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次張大娘破天荒生了個帶把的。久旱逢甘雨，把張伯伯激動的找不到北。他特意請了長假，買雞買魚買雞蛋買小米，把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伺候成了珠圓玉潤憨態可掬的半老徐娘，這次可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張大娘了。張伯伯買來一大包喜糖，真佩服他的能力，那個年代能買到糖也是功力不淺了。他前後院送，邊送邊叨念：老天開眼了，老天開眼了。

  孩子坐滿月那天，前後院鄰居他請了個全活。有德高望重的房東大爺，一身戎裝的部隊連長，公社的辦事員，街道辦的主任，有頭有臉的都請到了，加上後院的鄰居，整整擺了四大桌。各種各樣的菜餚，只要市面上有的都有了，市面上沒有的，要票憑證的，他也搞了不少。紅燒肉，糖醋魚，梅菜扣肉，四喜丸子，紅燒排骨，麻婆豆腐一大堆少見的菜餚擺了滿滿一桌子，再加上罕見的太白酒，哎呀！張伯伯真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怎麼搞到這麼多做夢也吃不上的美味佳肴？大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的昏天黑地。小孩子把一塊塊大肥肉塞進嘴裡，直到肚子脹的能打鼓。房東大爺借著酒勁對眾人說：承蒙張師傅囑託，我送公子雅號張建輝，小字柱子任何？眾人連連稱讚喝好，張伯伯手忙腳亂跑過來給房東大爺敬酒。

  有苗不愁長，柱子一天一個樣，院裡的大人都喜歡抱抱他。只見他胖乎乎的小臉，彎彎的眉毛，一雙純真無邪的大眼睛宛如兩顆閃爍的黑鑽，充滿著童真的好奇和純真的喜悅。特別是那小巧的鼻子，大大的菩薩耳，肉嘟嘟的雙下巴，惹得人見人愛，抱到懷裡捨不得撒手。

  那天街道主任到後院通知開會，恰巧看見張大娘抱著柱子曬太陽。她一把搶在懷裡嘖嘖稱讚：這個孩子一臉福相，你看那大耳朵，活脫脫就是當官的料。她又瞅瞅圍上來的人，笑呵呵對張大娘說：這孩子真會長，前後院就他宋叔眉毛濃密飽滿，你看這眉毛和他宋叔的一般無二。好呀！好呀！邊說邊笑著走了。就看見張大娘臉上就像蒙了紅紙，眾人打著哈哈散了。

  那個年代就是成長的年代。雖說糧食匱乏，蔬菜匱乏，凡是進嘴裡的東西都匱乏，可生命就像護城河邊的野草。該瘋長還在瘋長，旺旺實實，高高壯壯。宏運總要和我比個子，雖然他大我一歲，可是論個頭和我不差上下。這應該是媽媽的關愛，她不知道在哪裡買的大骨棒，一點肉絲也沒有的干骨頭棒子，熬了一鍋湯叫我們喝。現在想來骨頭是補鈣的，個頭能矮嗎？

  媽媽把老師沒講的課程提前教會我們，於是年年三好學生的獎狀貼滿了家裡的土牆。她驕傲的對爸爸說：我們什麼也沒有，幾千里路背井離鄉就是來拼孩子的。可是沒幾年她的夢就破碎了，文革運動摧毀了她的希望。

  張伯伯家四個丫頭三個都長成大姑娘了。特別是一波和一秋，兩個人長得幾乎一般的窈窕秀麗。你看看她兩個，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笑起來那個勾魂奪魄，兩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長長的眼睛在笑，腮上的一對酒窩也在笑。笑的我心猿意馬，神不守舍。可是她們姐妹性格卻是大相逕庭，姐姐一波喜歡風風火火，大喊大叫，她要是瘋起來男孩子都望塵莫及。她敢爬城牆，順著流水道壁虎一樣爬上高高的城牆。她敢跳城河，好幾米深的水她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一個鷂子翻身，水面上濺起小小的漣漪。她和宋家的宏運氣味相投，常常兩個人獨立行動。如果說姐姐一波性格如火，那么妹妹一秋的性格就是柔情似水了。她好靜，她靜如幽蘭，美若詩畫，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露出一種恬靜的美感。我喜歡和她在一起，我們在一起背課文，讀古詩，看星星，看月亮……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有西子逸風，把環瘦燕肥演繹的入木三分。可惜我是有賊心沒賊膽，只是感覺我們在一起時光過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