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期天的早上,天格外的晴朗,湛藍色的天空沒一絲雲,就像平靜的湖面沒一絲風。河水嘩嘩地流淌,遇見阻攔,打著旋渦,奔向遠方,志平約了李維在山中小路上漫步。
「老同學,今天上主峰,怎麼樣?」志平心情特別好,出山的禮服透露出風華,烏黑髮亮的頭髮顯示出瀟灑。
「上主峰!」李維有些吃驚,他望望高矗的山峰,疊連起伏,陡立冗起,直插藍天。山路彎彎曲曲通向林海深處,地面上鋪滿枯枝落葉,陣陣清風吹來,林海發出低低地嗚咽,像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在哭訴他苦難的過去。況且,原始森林常有狗熊、野豹出沒,碰上哪一個,恐怕這輩子算交待了。
他膽怯了說:「算了,難得休息日輕鬆一下,不需要去玩命。」
「我就知道你害怕,還瞎說無限風光在險峰呢!」他使用出激將法了。
「誰害怕,我是嫌太累。」
「以後碰上老同學問秦山主峰是什麼樣,你怎樣回答?」
「這太好辦了,我們說秦山有主峰,主峰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他說得正洋洋得意,只見志平縱身一躍,攀上半人高的山石,消失在密密的林海中。
「哎喲,回來,山上有熊!」李維急了,他也攀了上去,順著小路跟蹤追擊。
山路越來越陡,林子越來越密,腳下的路沒有了,汗水順著臉頰流淌,糊住了眼睛,流在嘴裡,發澀、發咸,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腳步越發沉重,卻一步也不敢停下來。
山裡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是風和日麗,轉眼間烏雲密布,風加大了力度,在林中橫衝直闖,似海嘯山崩。殘葉飛卷,遠處,時而傳來沉重的雷聲,在山谷隆隆迴響,雷陣雨要來了。
他慌不擇路,其實根本沒有路,在嘩嘩流淌的小河旁,找到一塊突出的巨石,剛剛躲在石下,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渾沌沌的天幕,緊接著一聲巨雷,震撼了沉睡的深山,大地顫抖著,紛紛揚揚灑下一片片樹葉,在空中飛舞著,頓時,黃豆大的雨點傾盆如注。風卷雨,雨攪風,肆無忌憚地在原始森林中犯奔怒馳,似乎要摧毀粗大的樹幹,掃平巨大的岩石,砸爛所有的桎梏,就像一匹無人敢予駕馭的野馬,掙脫了渾身的束縛,施展著無窮的解數,發泄著滿腔的怒火。清澈見底的河水變成混濁了,狂怒了。捲起石頭、木頭、枯枝,敗葉一股腦地向下闖,他躲在岩石下,咆哮的山風暴雨直向身上撲,順著岩縫流得污水直向脖里灌,一會兒就澆成落湯雞。走又走不了。躲又躲不住,足足有半個鐘點暴風雨停息了,洗滌過後的原始森林又恢復了靜濫和肅穆,太陽又照射下來,樹葉光閃爍爍,空氣中帶有一股潮氣,志平怎麼蹤跡全無,剛才不會出事吧,他顧不得透濕的衣服,又向山上爬去。
山中靜極了,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潺潺的溪水也離這裡很遠。他望望四周,密密的林海遮擋著,腳下是厚厚的腐葉,濕乎乎,軟綿綿,他有些發怵。這時候,要是出來一隻熊,一隻豹子,他不敢想下去了,只是屏住呼吸,靜聽一陣,仍是鴉雀無聲,心中更是恐慌,不能原地不動吧,咬咬牙,繼續向上爬,樹木漸漸稀少了,取爾代之是密不透風的茅竹,腳下的路平穩許多,他站在密竹中喘口氣,溫漉漉的衣服裹著汗津津的身子,真不是滋味。「志平這混蛋,害得我好苦。」他罵了一句,揉揉酸困的雙腿,撥開毛竹。
忽然,一陣悉悉朔朔 的聲音傳來,是鳥還是……,他越來想越害怕,聲音愈來愈響,嘩啦嘩啦的,他臥倒在地,透過密密麻麻的毛竹,「啊」,他看見了一隻在動物園裡見過的東西。長長的嘴巴,短短的四肢,黑呼呼的毛,呼呼地喘著粗氣向他爬過來。他頓感到頭皮發麻,眼前怎麼有五顏六色的星星閃爍。在這密密的竹林里,跑不動,走不快,躲不了,他更受不了。響聲越來越大了,他突然站立起來,歇斯底里地對向他走近的狗熊發出狂喊「啊……」他要嚇退狗熊,也要給自己壯膽,熊站起來,黑呼呼的小眼睛傻呼呼地亂轉,兩隻前爪揮舞著,尋找發音的目標。他嚇壞了,也和熊一樣站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熊。時光停止了,熊不動,他也不動,互相呆呆地站立著,好像在琢磨對方的武力,又似乎進行著一場心理對抗賽。
就在此時,熊的背後響聲大作,只聽周英在急呼:「李維,快向上跑。」
志平也像從天而降,手提一節短棍,狠狠砸在熊的後背。
狗熊激怒了,轉過身來向他們撲過去。志平又揀起短棒和熊搏鬥,熊撲了上來,他靈巧地躲著,向山下跑,熊連滾帶爬,稀里糊塗又挨了幾棒。李維清醒了,揀起大石塊向熊砸過去,周英的一把細毛竹 舞得 忽忽生風,熊怯場了,它沒見過這種陣式,突然站起來,張開血盆大口,對他們大吼一聲,順著陡峭的山坡滾下去,滾過的地方灌森叢壓平了,石頭嘩嘩碰落,生生地碾出一條小路,熊逃竄了。
三個人坐在地上喘粗氣,李維氣呼呼地問周英。
「你怎麼也來了」
「看你和熊的決鬥呀!」周英嘻笑著 。
「你們商量好了,合股來整治我。」李維沖志平發了火。
「別誤會,我也是在山路上碰到她的。」志平解釋著,看著李維怒火灼灼的眼睛:「信不信由你,事實確實為此。」
「好了,咱們上主峰算是不謀而合,現在,向主峰進軍吧。」周英一馬當先,志平緊跟其後,李維也無可奈何了。
穿過毛竹林,呈現在眼前是一片開闊地,草木低矮,馥郁的野花似點點繁星,白雲在腳下繚繞,森林似綠色的海洋,微微吹起層層波浪,令人心曠神怡,飄飄欲仙一般。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周英遙望藍天一句一頓首。
「小資產階級的狂熱,少見多怪。」李維不放過任何機會進攻。
周英沒理他,又俯視茫茫林海背頌:「……盪胸生層雲,決 呲入歸烏,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一覽眾山小,志平看著她,現在的她的眼睫毛垂下幾乎蓋住眼球,可當眼皮莜地抬起,晶亮的黑眼睛仿佛秋水一般明徹,明徹中帶有一種異樣的光彩,好像能看穿他的五臟六腑一般。他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佩服她驚人的毅力和超人的眼光,他愛她發狂,但他是能克制的,儘管心在激烈地跳,呼吸也急促起來。
「你怎麼了?」李維看到他的異樣。
「沒什麼。」志平恢復常態說:「讓我們唱一首歌吧。」
主峰頂端,白雲林海深處,他們放聲歌唱:
「秦山的山桃花啊,野地里生,野地里長,長在懸崖頂,,長在峭壁上,搏風雪,斗嚴霜,山川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