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雁打開一看，瞬間便兩眼放光。
好，寫得真是好。
行雲流水，飄然之態中藏著一股逼人鋒芒，雖書寫之人盡力掩蓋，許是因為功力不夠，難免流露一二。
蕭晏清這手字倒是和他人一樣。表面上瞧著溫潤，實則像暗中蟄伏著的獵人，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盡收眼底，出其不意地給予人致命一擊。
瞧著沈南雁一臉滿意，李有道也不吝嗇再賣她一個好。
「這帖子是陛下在上書房讀書時所習，陛下還說美人習字不可操之過急，現下這帖子便夠用了。」
沈南雁面色一囧。
上書房，那豈不就他十幾歲的時候習的字帖？
拿他讀書時候的字也就罷了，沈南雁也不妄想蕭晏清現在的字，畢竟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水平在哪，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
可也不必專門來說一句她現在寫得很差的事實吧。
李有道心裡打鼓，怎麼他說完沈美人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玲瓏，就看到她正一臉憋笑。
好在沈南雁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笑著謝過李有道，末了走的時候，還吩咐玲瓏塞了個荷包。
玲瓏回到內室，就看到沈南雁寶貝似的抱著方才送來的字帖。
「陛下的一手好字，先帝曾經也是誇讚過的。」
那時候陛下還只是不受寵的五皇子。
先帝經常去上書房考察皇子們功課，那時候先帝的注意力都放在當時的辰王殿下身上，陛下雖寫得一手好字，先帝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贊了一句確實不錯，便沒再有下文了。
如此都是陳年往事了，玲瓏也是聽宮裡的老嬤嬤私下裡講的。
「是嗎？瞧著可真是好看。」
沈南雁可真是羨慕，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寫成這樣，雖不及他的水平，哪怕趕上三四分也好。
玲瓏看她即羨慕又有些懊惱，笑著安慰道，「美人聰慧，假以時日定能寫的一手好字。」
沈南雁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那是自然。
上午天就陰沉沉的，悶熱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沈南雁瞧著這天怕下午會有大雨，早早吩咐齊雲閣的人把門窗都關好，又吩咐人將院子裡的花草蓋上，若是有風，怕是會連根拔起。
果不其然午膳剛過後，風就大了起來，吹得門窗哐哐響。
好在齊雲閣的人都提前準備妥當，不至於臨了手忙腳亂。
天沉得像是黑了一般。
沈南雁在書案前磨蹭了一上午，現在外面狂風大作，她也沒有睡意，就倚在窗邊的美人榻上，瞧著院子裡的那棵桂花樹。
再過不久，桂花就要開了。
到時候可以做些桂花酒，桂花糕。
她在余州的時候也常看人做，她家街上最東邊就是做食肆營生的，每年都會依著季節做些應景東西買賣。
春天的槐花酒、蒸榆錢，夏天做些荷葉雞、荷葉羹、蓮藕湯，秋天就是桂花酒、桂花糕，還有菊花茶，冬天天冷，人不好動彈，做的東西就少了。
不過這些東西也都是有閒錢的人家才買的，沈南雁從來只見過，從未買過。
如今想想在余州的日子，短短一月，竟然恍如隔世。
外頭豆大的雨點瞬間落下來，打在屋頂上啪嗒啪嗒的。
沈南雁一時不察，被濺進來的雨滴打了滿臉，還沒來得及關嚴窗戶，玲瓏就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
瞧見她衣領都有些深色，玲瓏快步上來關嚴窗戶，忍不住抱怨道，
「美人還吩咐宮人將門窗關好，怎麼自己倒擱這兒開著窗發起呆來了。」
沈南雁自知理虧，她也只不過是開了一點點窗戶，走了一會兒神，誰知道就這麼巧。
玲瓏看她對自己心虛地笑笑，頗有些無語。
跟著沈美人那麼久，她算是看出來了，沈美人是個明白人，心有溝壑，可有時候又顯得像個小孩子一般，需要人看著哄著。
「一會兒美人喝些熱茶暖暖身子，這雨一下天氣就要轉涼了。」
「我知道，你給下面人說一聲，沒事別往院子裡那棵桂花樹下跑。」
外面電閃雷鳴的，在樹下說不準就被雷劈了，出了人命可不好。
玲瓏應了一聲好，想著一會兒就去吩咐這事兒。
沈美人心真是大，還想著這麼些細枝末節的事，不想想這雨下這麼大，陛下應當是不會來了。
沈美人昨晚哭那麼慘，想著陛下應當是允諾了的，若是不來，美人心裡指不定有些難受。
沈南雁剛坐下就發現玲瓏時不時打量她的眼神，眼神里還摻著擔憂。
她摸摸自己的臉，心中疑惑，她臉上也沒東西，最近身子也還好，齊雲閣的宮人從昨日也老實不少。
想了半天也明白玲瓏在擔心什麼。
看著沈南雁眉頭輕輕蹙起，玲瓏心中一嘆，眼中心疼之色更甚。
美人果真是難過了。
若是沈南雁知曉玲瓏心中所想，必是哭笑不得。
她本就沒想著蕭晏清今日能來。
他來了一回，這就向後宮眾人說明，陛下眼裡邊還是有她沈南雁這個人的，後面這段日子再要怠慢齊雲閣，心中可要仔細掂量掂量。
到了晚上，蕭晏清果然沒來。
沈南雁頂著玲瓏愈發奇怪的目光，用了晚膳，洗漱後便休息了。
只留玲瓏一個在門外長吁短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