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你看著個餅，它又大又圓
片刻之後，烏爾德聖泉內。
貝露丹蒂回過神來，撈起漂浮在水上的黑皮古書，頓時頭疼不已，求助的目光看向池中的烏爾德：
「大姐，小妹她不幹了，現在怎麼辦？」
「怎麼，你也想把我賣了？」
烏爾德白了妹妹一眼，起身邁出聖泉。
清澈的水流自兩座傲人山峰的溝谷地帶滑落，穿過健美到幾乎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順著兩條渾圓而筆直的大腿，重新流回聖泉之內，在池中盪起陣陣漣漪。
隨著這位命運女神一步步走來，四周氤氳的水霧相繼潰散，根本遮不住那傲人的身材。
作為諾倫三女神的璀璨領袖，她猶如北歐世界夜空中最耀眼的北極星，不僅擁有超凡脫俗的魔力，性格上也獨樹一幟。
她的成熟與直率，猶如盛夏正午的陽光，熾熱而純粹，直接穿透雲層，照亮每一個陰暗的角落；她的不羈與豪邁，則如同無垠草原上奔騰的野馬群，蹄聲如雷，氣勢磅礴，展現了生命最原始的自由與狂野。
那是世界的過去，也是生命最原始的形態。
「貝露丹蒂，你是不是也跟她學壞了？壞孩子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話音剛落，烏爾德便舒展雙臂，壞笑著一把將妹妹的腦袋按在自己博大的胸懷中，讓她接受這來自命運的懲戒。
猝不及防的貝露丹蒂頓時被一陣窒息感淹沒，雙手在半空胡亂撲抓，幾乎要溺斃這無邊無際的柔軟之中。
終於，她好一番掙扎，才從兩座山峰中拔出了半張變形的俏臉來，含糊地解釋道：
「大姐，我只是想問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著妹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烏爾德頓時失去了逗弄的興趣，垂下手臂放開了掙扎的貝露丹蒂，有些意興闌珊地坐回了池邊的石台上。
她的這個兩個妹妹，老三詩蔻蒂叛逆活潑，心思不定，所以逗起來相當有意思；而老二貝露丹蒂規規矩矩，溫和勤懇，雖然符合現在之女神的特性，但難免有些古板，暮氣甚至比她這個過去之女神都多。
「大姐？」
隨著貝露丹蒂的呼喚再一次響起，烏爾德回過神來，瞥了一眼對工作念念不忘的妹妹，輕哼開口：
「這是父神交給詩蔻蒂的任務，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能按時成使命，譜奏【大樂章】，喚醒父神，我們三個都會受罰。為了小妹，也為了我們，你就幫忙一次吧。」
貝露丹蒂手捧著黑皮古書，無奈痛陳利害，試圖說服長姐出手。
在她們諾倫三女神之中，她的這位長姐實力最為強大，並且擁有操控世界樹尤加特拉希爾的權限。
烏爾德白了妹妹一眼，沒好氣地開口：
「我出手容易，但你以為父神是隨便指派的人選嗎？」
安格爾伯達——悲傷的預兆……
這既是小妹詩蔻蒂被賦予的化名，也是北歐世界的命運終章。
而一旦將詩蔻蒂的神性與那位外來者結合，就可以將【未來】固定，讓【大樂章】完整。
但她所掌握的過去，以及貝露丹蒂所掌握的現在，卻沒有這個功能。
過去已經發生，現在正在進行，兩者可不像未來那般容易更改和錨定，即便插手干涉，對那人所能造成的影響，恐怕也極其有限，反而容易反噬到她們自身。
聽到長姐的解釋，貝露丹蒂想了想，主動開口道：
「那，加上我呢？我們一起試試？」
「你還真是寵她，什麼都要替她擔著，難怪那丫頭那麼喜歡你……」
烏爾德抿唇輕哼，語氣中略帶酸味。
貝露丹蒂先是赧然一下，隨即看著姐姐的眸子，認真回答：
「如果是大姐你遇上麻煩的話，我也會這麼做的。」
烏爾德聞言，不悅的臉色緩和了些許，思索起另一種策略的可行性。
雖然詩蔻蒂撂挑子，未來還是模糊一片。
但正如兩點可以確定一條直線，倘若用她所主掌的【過去】和貝露丹蒂所管理的【現在】作為錨點，或許也可以完善【大樂章】。
而看到烏爾德的眉頭逐漸舒展，對自家姐姐頗為了解的貝露丹蒂頓時眼眸一亮：
「大姐，你有辦法了？」
「只是有個粗略的想法，不一定能成。」
「那就先試試看！等實在沒辦法，咱們再把小妹找回來，好好勸勸她。」
「你就寵她吧！」
烏爾德瞪了妹妹一眼，但最終也只能在貝露丹蒂央求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隨手撥開氤氳的迷霧，領著她來到了世界樹前，將手搭在那粗壯的主幹上，激活世界樹的神性。
貝露丹蒂也有樣學樣，向其中注入屬於自己的命運權能。
「嗡！」
枝葉和樹幹嘩啦啦顫動，散發著愉悅的情緒，一枚枚盧恩符文在葉脈間明暗閃爍，如同漫天的星辰。
無數肉眼無法看到的光塵從阿斯加德、中庭、華納海姆、約頓海姆、以及鐵森林等一眾洛恩生活、戰鬥和留下足跡的地方升起，被世界樹所吸收，然後經由盧恩符文和命運神性的轉換，彼此交融，在樹皮之下化作奔騰的靈性河流，經由世界樹傳遞向九大國度的每個角落，悄然影響並改變著整個北歐神代。
祭台上的黑皮古書嘩啦啦翻動，一個又一個，靈動的字符烙印在空白的紙面上，不斷編導並推演著新的樂章。
與此同時，阿斯加德。
率軍返程休整的奧丁頂著一身的血跡和泥污，走出彩虹橋，那張臉上寫滿了疲憊。
而跟著他陸續回到阿斯加德的仙宮守衛，也幾乎各個帶傷，士氣低沉。
毫無疑問，在和華納神族的戰爭中，他們並沒有討得幾分便宜。
自從開戰以來，阿薩神族始終沒有找到針對華納神族永生秘儀的辦法。那些被施加了賽德巫術的華納戰士，幾乎怎麼都殺不死。
即便阿斯加德人以悍勇著稱，但面對這種牛皮糖一般的對手，自然無可奈何。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仙宮守衛在戰場上不斷減員，局勢不可避免地朝著不利於阿薩神族的一面倒去。
想到這裡，奧丁的臉上逐漸被陰沉占據。
必須想個辦法克制華納神族的賽德巫術，否則的話，阿斯加德必敗無疑。
但這種專門能夠克制生命權能的神靈，該去哪找呢？
目前九大國度中最強的阿薩神族都沒有這號人，其餘的種族恐怕也沒什麼指望。
正當王座上的奧丁愁眉不展之際，空氣中微不可見的光塵悄然湧入他的體內
下一刻，他的腦內驚雷閃過，福至心靈。
「啪！」
奧丁一拍腦門，豁然站起。
為什麼要找呢？自己創造不也一樣？
而至於什麼才能克制生命，奧丁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我要去出去一趟，在我回來之前，儘量避戰，不要和華納神族直接衝突！」
向下屬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這位阿薩神王果斷褪下鎧甲，披上灰色長袍，拉起兜帽，將永恆之槍化作手杖，朝著城外走去。
隨著彩虹橋開啟，奧丁深吸了口氣，大步走進那片被黑暗和死氣所籠罩的區域。
~~
此時此刻，約頓海姆。
枯坐在智慧之泉前看守的霜巨人密米爾，也迎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以「奇怪」來形容，是因為他眉毛和頭髮上結滿霜花，仿佛遭剛遇了暴雪；
破破爛爛的衣衫一半滿是劃痕和冰渣，似乎被冰錐等銳利物品刺破，另一半出現焦黑，又仿佛和雷霆、火焰之類的東西有關；
腳下的一雙鞋子布滿泥污，似乎剛從沼澤拔出來；褲腿還有魔獸撕咬後的齒痕顯然被魔獸所襲擊過……
總之，這男人仿佛遭了天譴一般，全身上下被各種稀奇古怪的麻煩禍害了個遍，簡直是一個大寫的「慘」字。
而看到池中清澈的泉水，男人忍不住抿了抿乾裂的唇：
「尊貴的巨人，我旅途至此實在饑渴難耐，請您行行好，讓我飲一口這清冽的甘泉潤潤嗓子吧。」
本來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密米爾聽到這無不熟悉的說辭，臉色頓時黑成了鍋底，當即就要抄起手杖和對面拼命：
「奧丁，你小子又來誆我！」
然而，勢大力沉的手杖竟被一隻輕輕抬起的五指攥住，那掛滿霜花的臉上綻放出和煦的笑容：
「您就是智慧巨人密米爾吧？奧丁回到仙宮之後，可是一直把您掛在嘴邊。」
感受到對面那陌生的氣息，密米爾頓時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忌憚地看了一眼在對方手中紋絲不動的藤杖，冷哼詢問：
「你是誰？」
「我叫洛基，是奧丁的血盟兄弟，今日特地奉他的命令，來約頓海姆探望您老人家。」
「探望我？」密米爾一頭霧水。
「托您上次讓他飲下智慧泉水的福，他從世界樹中領悟到了一些非常有價值的東西，想和您分享，以表示對您的感謝。」
洛恩微笑回答，同時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勾勒出幾道盧恩符文的輪廓。
但為了完成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他有意在關鍵之處寫錯幾筆，讓這些符文看起來別彆扭扭，似是而非。
密米爾看著眼前的這些半成品，不由急得抓耳撓腮，連聲嘟囔：
「不對，這符文的痕跡不應該是這樣啊！喂，小子，你到底會不會？」
作為追求「智慧」的巨人，他自然對這種代表神秘與文明的符號，無比渴望，迫切地想要將其掌握。
對此，洛恩雙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
「抱歉，這東西是奧丁先領悟的，我也是一知半解。如果您想學原本的大盧恩，恐怕需要去仙宮坐坐。」
「是奧丁這麼告訴你的吧？」
密米爾警惕地看向眼前的阿薩信使，收斂起臉上的渴望，口中一陣冷笑。
顯然，作為常年飲用智慧泉水的巨人，密米爾也不傻，一眼就看出了奧丁的目的，不耐煩地揮手。
「他想讓我背叛約頓海姆，去仙宮為阿薩效力？約頓海姆和仙宮是敵非友，你們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您不知道？」
洛恩驚訝地看向密米爾，眸中流露出一絲詫異，
「現在約頓海姆現在已經和仙宮休戰，雙方有意和解。但雙方目前還缺少一個德高望重的中間人來彌合矛盾，所以奧丁希望您能上仙宮小住，為為約頓海姆的巨人們發聲。畢竟，您既是他的血親，又是巨人一族中最有智慧的長者，整個約頓海姆只有您才最有資格接替烏特迦·洛奇，成為約頓海姆的新王。」
如此龐大的信息量和如此爆炸性的信息，讓密米爾一時間有些發愣：
「等等，烏特迦·洛奇怎麼了？」
「我和他在鐵森林打了個賭，僥倖贏了一場，按照約定，他會卸下約頓海姆之王的職位，不再插手九大國度的發展，所以現在約頓海姆的王權正處於空懸狀態。」
洛恩如實回答，眸中同步泛起了疑惑，
「約頓海姆發生的事，最近沒人和您說過嗎？」
密米爾聞言，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此刻，洛恩似乎也反應了過來，頓時有些義憤填膺：
「您好歹也是始祖尤彌爾的直系血親，還枯坐在這裡，為約頓海姆守護智慧之泉千百年。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告訴您一聲，他們簡直沒把您放在眼裡！這也太過分了吧？誰下的命令？」
「夏基！一定是夏基！」
密米爾陰沉著臉回答，心中無名火起。
開戰之前，烏特迦·洛奇取走了一部分智慧泉水，賜予了山巨人夏基和他的女兒斯卡蒂。
由於隱約猜到這位「霜巨人王」的真實身份，密米爾自然不敢阻攔。
而在這之後，他依舊奉命在智慧泉水前看守，渾然不知道前線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
「難怪！」
洛恩似是恍然大悟，看向密米爾的目光多了幾分嚴肅，
「您恐怕還不知道，夏基和他的女兒全都掌握了盧恩符文，貌似是烏特迦·洛奇賜予他們的。如果山巨人那頭要對您不利，您一定要小心！」
「他敢！」
密米爾勃然大怒，一張老臉氣得通紅。
在約頓海姆這片被冰雪籠罩的國度中，霜巨人才是主流，山巨人屬於附庸。
化身為烏特迦·洛奇的命運主宰奧爾維格上位，他沒什麼好說的。
但夏基區區一個在山腹里打洞的地老鼠，憑什麼騎到他的頭上？還掌握了蘊含著世界大秘的盧恩符文！
這不公平！
看到密米爾氣的跳腳的模樣，某個拱火成功的詭計之神心中一陣壞笑。
看來即便是擁有智慧的巨人，也未必能看穿名利和權欲。
小小的約頓海姆之王，他不在乎，奧爾維格不在乎，但不代表著山之王夏基和智慧巨人密米爾不會為此動心。
更何況，不患寡而患不均。
密米爾在智慧泉水前守了千百年，好處沒撈到多少，還沒少落抱怨，反而是他以前看不起的山巨人夏基日子越發滋潤，甚至隱隱有凌駕於他之上的派頭。
這些，都是密米爾無法忍受的事情。
而洛恩見時機成熟，也誠懇地建議道：
「烏特迦·洛奇這一退，約頓海姆肯定要出亂子。如今夏基已經掌握了盧恩符文，實力今非昔比；他的女兒斯卡蒂也不容小覷，而您只是孤家寡人一個，保險起見，還是跟我先去仙宮避避風頭吧。」
「你要我躲他們？」
「這只是以退為進的權宜之計。等您從奧丁手中領悟了完整的盧恩符文，並且日後在仙宮中代表約頓海姆的利益，多多發聲，那些霜巨人和山巨人必然對您感恩戴德。到時候，如果您想回來執掌約頓海姆，肯定一呼百應！大不了，還可以跟奧丁借兵！他再怎麼說也是您的外甥，不幫您這個親舅舅幫誰？」
在洛恩極富煽動里的畫餅中，密米爾不禁怦然心動。
然而，回頭看到身後那汩汩流動的智慧泉水，密米爾有些遲疑：
「可我要是走了，這口智慧之泉怎麼辦？」
雖然說這口智慧之泉在地緣上屬於整個約頓海姆，但看守了這麼久，密米爾早已將其當做自己的私產，不願輕易分享給外人，也因此遭到了不少巨人的敵視和排擠。
「這個簡單！」洛恩一拍胸脯，果斷從魔法陣圖中拿出金色的聖杯，清澈的泉水和其中蘊含的智慧神性頓時被吸入聖杯之中，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
看著洛恩毫不猶豫地將盛滿智慧泉水的金杯，遞到他手中，密米爾不由鬆開了攥緊的手杖。
嗅到杯中濃郁的香味，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那甘美的口感和飄飄欲仙的體驗，讓這位智慧巨人眼眸發亮，看向杯中神液的目光充滿著熱切和興奮：
「這是什麼？」
「蜂蜜酒。泉水的味道太過寡淡，我將這些釀成了一種飲品，您要是喜歡的話，咱們路上邊喝邊聊，等到了仙宮，那裡還有更多。」
「好！好好！」
密米爾雙眼放光，連聲稱讚這位阿薩信使的周到。
隨即，他看了一眼近乎乾涸的智慧之泉，再無留戀，一邊捧著金杯，牛飲著美味的蜂蜜酒，一邊跟在這位阿薩信使的身後，趕往邊界的鐵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