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暖怔了怔,喃喃說,「太多了,我吃不了...」
她那些零嘴,都是哥哥每次來捎帶的。
眼下胃口不好,吃飯不行,全靠這些小零嘴墊補了。
江四爺抬眼看她,眉目間情緒疏淡而隨意。
「如今天熱,這些東西,放一兩日就不那麼新鮮了,你要想吃,隨時讓人去買,隔夜了就扔了,別吃壞了肚子。」
這話倒是為她著想的,姰暖溫順低眉應了一聲。
緊接著,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像是換了件兒衣裳。
早上來時那身兒月華色緙絲墨竹紋長衫,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石青色素緞無痕長褂。
她這裡,分明沒有他的衣裳…
江四爺察覺出她細微流轉的目光,沒等她問,便淡聲解釋了一句。
「你睡著時,回了趟主院。」
姰暖淺抿唇,輕輕頷首。
也沒問他是不是多此一舉。
明明外頭雨還沒停,這會兒換了身衣裳又過來,一會兒走的時候,豈不還是會打濕衣裳?
這麼想著,她下意識垂眼去看江四爺的袍擺,卻發覺十分乾淨。
就聽男人徐聲漫語地說道:
「另外備了幾身兒在你衣櫃中,日後再來,更衣也方便些。」
姰暖一怔,不禁抬眼看他。
江四爺已經隨手合上書,跟著站起身來,眉目疏朗淡然看著她。
「可憋得慌?想不想出去透透氣?」
姰暖,「……」
他是怎麼做到,這麼氣定神閒地親近她的?
男人的臉皮,都這麼厚嗎?
見她不說話,就一臉探究地盯著自己打量。
那雙清透烏亮的眼眸流轉著,心思全都寫在裡頭。
這樣的姰暖,瞧著天真純淨乖巧可人。
江四爺薄唇輕牽,輕挑眉梢,故意逗她。
「怎麼?爺臉上有花兒?」
姰暖眨眨眼,忙搖了搖頭,嘴裡細聲囁嚅著。
「外頭下雨呢,出去…」
她垂眼看了看他新換的袍子下擺,「四爺的衣裳,不就白換了?」
主要是,她不喜歡雨天。
雨水弄濕了鞋子,又潮又涼的,很不舒服。
江四爺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兩秒,也跟著斂目,掃了眼她腳下裙擺。
心底里呵了一聲,女人。
讓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的是能有千萬種理由能憋得住。
但讓他這麼縮在屋子裡,他是真憋不下去了。
視線幽幽划過小姑娘素美清麗的小臉兒。
江四爺心想,他要再這麼跟她待下去,真保不齊壓不住那些念頭,會做些什麼。
「不怕,髒了再換就是。」
他負手提腳,走出桌前,徑直往屋外走,還偏首念叨了姰暖一句。
「小小年紀,有事沒事不要總憋在屋子裡,人縮在屋子裡悶著,心情能好?多出去走走,雨天也有雨天的樂趣。」
姰暖立在原地,無言以對。
江四爺走出房門,見她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登時鼻腔里溢出一聲笑。
「怎麼?爺好心陪你,你還不領情?」
姰暖心說,你可真不用這麼好心。
大雨天,往外瞎跑什麼?
她不情不願地挪了兩步,抿了抿唇,覺得還是不想委屈自己,乾脆細聲咕噥著老實說道。
「鞋子濕了會不舒服,我不喜歡…」
嘖,真矯情啊。
江四爺眉心挑了挑,低笑問她。
「那爺抱你出去?」
姰暖羞赧無語,「就不能…不去?」
等雨過天晴了,那時候再出去透透氣,豈不是更舒服嗎?
江四爺凝著她,心下失笑。
好啊,如今都敢試探著拒絕他了。
倒也算是個好的進展。
她在他面前越放得開,他反倒越能無所顧忌。
江四爺黑瞳暗了暗,提腳緩步走回來,與她對視著,悠著聲兒問她。
「是不是真的那麼不想出去?」
姰暖直覺他這眼神有些危險,下意識背脊骨就悄然僵直了起來。
她櫻紅的唇瓣嚅喏了一番,謹慎地小聲反問。
「四爺…,是不是真的很想出去?」
心裡悄悄聲補充了一句,那你能不能自己走,別帶著我?
江四爺看著她這副瞬間變得小心謹慎的模樣,被她的機敏反應逗笑。
他低低饒饒笑了兩聲,下頜線微微點了點。
「成,既然你不想,不用太在意爺的想法,那就不出去了。」
只是你一會兒,可別後悔。
他斂下眼睫,遮掩眸底一閃而過的幽暗,不疾不徐地走回先前的座位,掀袍重新在桌前落坐,端起茶盞撥了撥杯蓋,隨口問道。
「那你這麼耐得住性子,平日裡不出門,都窩在房裡做些什麼?」
他的態度和話題,轉得都太快。
姰暖反應了兩瞬,才定下神來,輕聲回話。
「看書,練字。」
那是真耐得住。
江四爺心下不置可否地暗笑一聲,淺抿了口溫茶,接著掀睫看向她。
「都看什麼書?」
「書院的課本,醫書,雜記,話本子…」
反正隨興致而起吧,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別的都罷了,女孩子大抵都會看那些。
不過,江四爺眸光微動,挑眉笑了笑。
「醫書?」
「嗯。」
他啟唇正欲說什麼,才反應過來她還站著說話兒,便抬了抬下巴示意。
「坐下說。」
姰暖依言落坐,就見江四爺骨節分明的手慢條斯理地輕拎起袖管兒,饒有興致似的問她。
「醫術怎麼樣?會看脈嗎?」
姰暖看著他遞過來的手腕,面露遲疑。
「會是會,只是些皮毛,離我哥哥差得遠。」
「嗯。」
江四爺手腕搭在桌上,還往前送了送,「閒來無事,就當讓爺見識見識你的醫術了,給爺看看。」
姰暖滿眼不解,「四爺哪兒不舒服麼?」
江四爺似笑非笑凝著她,「是有一些,但說不上來,時有時無的,你給瞧瞧,是什麼病。」
姰暖聽他這麼說,倒不像是閒來無事戲弄他的。
猶豫了一下,素手抬起,中指食指輕輕搭上他腕脈。
江四爺垂著眼,視線落在那隻柔荑上。
她的手白淨纖細,幾乎看不到清晰的骨節,宛如嫩筍蔥白,指尖丹蔻粉白瑩潤,像一顆顆磨平了嵌上去的粉珍珠,觸碰到的肌膚微微涼。
那尾指翩然翹起的嬌氣弧度,像是翹在他心尖兒上勾了一下。
心頭痒痒的。
江四爺搭在桌上的手,指骨微動。
喉結輕滾,他抬起墨色深濃的眸子,靜靜凝視姰暖。
姰暖的注意沉浸在他脈象里,纖秀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半晌,緩緩收回手。
對上他深沉盯視的眼眸,她嚅喏唇瓣細聲說。
「四爺許是最近奔波於公務,有些焦灼上火了吧?倒是肝火旺盛,膽氣微淤,可能睡得也不是太好,不如,我給您配些清火的茶?」
喝藥倒是還不至於。
這脈象,最多是火氣旺盛,還不成病呢。
其實平日裡吃清淡些,多飲些茶水,三五日就能好,不至於會時不時不舒服吧?
江四爺定定看著她,薄唇輕牽,一字一句低念。
「是有些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