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淡淡掃了她一眼,大爺似的張開手,由著她伺候。
李栩月垂眼替他系紐扣,細聲細氣跟他說話:
「四嫂叫我們儘快派人去,別拖到晚上,四哥夜裡在府上招待客人,怕給客人撞上不好看。」
江川還有點頭疼,擰著眉嗯了聲,嗓音嘶啞說。
「你讓副官去,叫他們辦事低調點,堵上她嘴,套上頭,儘量別讓人瞧見。」
李栩月輕嗯應著,又抬眼,小聲問:
「還用不用派人守著她?我怕她積怨已久,再要發瘋,跑出去亂說,對五爺影響不好。」
又提醒他,「家裡有貴客在,她要鬧起來,被人看五爺笑話,父親又要發脾氣...」
想起小產那晚,闌珊哭嚷咒罵的那些難聽話。
江川眉心疙瘩皺得更緊了。
因為嵐珊,江大帥都鞭打他兩回了!
他臉色陰沉,「你別管了,爺安排人盯著她。」
李栩月盯著他看了幾秒,緩緩垂下眼睛,輕柔替他整理好衣領,又整理皮帶。
她語聲溫軟徐和:
「離慶功宴還有三天,五爺一定要讓人看緊她。」
「好在,她從歌舞廳消聲滅跡了一段日子,就算以前有些名氣,現今也激不起什麼浪花了,報社那邊,應該不會有人再盯著她。」
「只要謹慎一點,派人盯住了,別叫她跑出來,應該就不會出什麼亂子。」
江川皺著眉點了點頭。
「爺知道,不用你說。」
李栩月看了看他,唇瓣淺抿,就沒再多言。
收拾完,江川親自帶著副官去少帥府接嵐珊。
下人來主院稟給姰暖,姰暖連面都沒露。
嵐珊還在坐小月子。
她整個人披散著頭髮,面容消瘦,看起來氣虛又抑鬱。
江川一進屋,她沉鬱幽暗的眼神就亮了亮,撐著手坐到床邊。
「五爺~!你怎麼這麼些天都不來看我?是不是還生我氣?我那天晚上說的是氣話,你別跟我計較......」
江川面無波瀾,語氣緩和。
「不生你氣,你都這樣了,還跟你計較什麼?」
嵐珊眼裡淚盈盈的,她情意脈脈望著江川,既委屈又懊悔。
「我沒用,沒保住咱們的孩子,我要是能度量大些,不那麼撒氣,或許孩子還在的呢...」
她掩面痛哭,很傷心,消瘦的身子哭得顫抖。
江川眉心擰了下,上前安撫地拍了拍她肩。
「好了,這件事......」
沒等他說完,嵐珊已經一把抱住他,臉埋在他懷裡『嗚嗚』哭起來。
江川抿了抿唇,接著說:
「這件事過去了,別再提,讓女傭幫你收拾行李,爺接你走。」
嵐珊淚眼朦朧,抬起頭:
「走?去哪兒?」
她眼裡淚波閃爍,卻隱隱透著期冀。
大約以為他要接自己回他的公館。
江川不動聲色地微皺了下眉,面色溫淡說:
「你小產,住在少帥府不合適,四哥為此,對我頗有異議,先送你回之前的私館住,其他的,等你養好身子再說。」
那邊立在床尾的女傭,已經默不吭聲去幫嵐珊收拾行李。
回之前住的私館?
嵐珊眼眸里的期冀黯淡下來。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眼下,只有受人擺布的地步,所以什麼都沒說,默默穿戴好衣物,跟著江川離開少帥府。
見她乖巧配合,江川也沒讓人動粗捆綁,只叫副官拿了件厚厚的披風來。
他親自給嵐珊裹上,又將披風上的兜帽替她戴好,擋住大半張臉。
「外面天寒,你不能見冷風,捂好了。」
嵐珊輕輕點頭,「嗯。」
出門時,江川還『細心』摟著她,像是怕寒風灌進披風裡。
離開帥府,坐上車,江川把人送回之前為嵐珊租的私館。
他的表哥,薛家少爺已經帶著婆子和女傭在客廳里等著。
江川把人送進屋,叫婆子和女傭守著,安撫好嵐珊,出來時又帶上門。
薛家少爺跟他一起離開。
兩人到院子外的洋車邊。
他問江川:「你叫我來,準備怎麼處理?」
「齊家的人在雲寧,王軍的人今天明天就回到,這事必須悄無聲息,鬧大了,父親會打死我,四哥也饒不了我。」
薛大少爺點點頭,「這我知道,但先前不是說,她是刀頭堂陳三爺的人......」
「別管,陳老三要管她,早來找我了,這麼久不聞不問,說明不要緊。」
江川叼了支煙,眉眼沉鬱。
「絕對不能打草驚蛇,做乾淨點,只要不留痕跡,誰插手都沒用。」
頓了下,又狠聲說:
「今晚就做,我的副官給你用。」
薛大少爺面色很平靜。
「我知道了,你放心。」
雲寧靠海,交通往來流動大。
要一個人死無全屍,消失的無聲無息,太容易了。
料理完這邊,江川坐上車,交代副官回軍政府。
他在軍政府遇到江四爺和傅聞戩,聊了片刻,就回自己的屋子料理些瑣事。
傍晚時,汪恆來叫他一起回帥府。
「四爺邀了輔城軍的幾位軍官,晚上在帥府,叫五爺一起。」
傅聞戩是過去執管輔城軍的軍長。
現今輔城軍歸江四爺管,江川也在其中任職,給江四爺做副手。
他們一幫人一起坐,倒很合理。
江川去了。
姰暖安排的酒席。
一幫大老爺們兒,喝個酒呼天喊地的聒噪,顧忌著她兩個兒女的清靜,就把酒席安排在少帥府不怎麼用的飯廳,沒在主院。
圖了個耳根子清靜,她早早洗漱過,坐在矮榻上晾頭髮。
宋姑姑幫她擦頭,說起兩日後江公館設宴的事。
「年初裁縫來,給您和胡姑娘母女定作的衣裳,明日都能送來,您要親自看看麼?」
姰暖仰面躺在榻上,手裡翻一本洋文書。
「要的,叫他們先送到我院子來,我要看表姐和月月都試過。」
宋姑姑點頭,「成,那我叫人告訴胡姑娘,讓她把先前送去她那兒的首飾也都帶上。」
姰暖嗯了聲,又想起什麼,歪頭看她。
「跟柏溪說一聲,她跟我哥哥如今也不怎麼回私館住,私館那邊有兩個女傭,彤珠和碧珠,她們跟我從洪城來的......」
宋姑姑了悟,接話道:
「夫人是想,叫這兩個女傭,以後跟著胡姑娘和月月?」
姰暖面露思索,「先這樣定吧,她們以前在洪城伺候我的,還不錯,碧珠手巧,梳頭也好。」
這兩個小丫頭,跟胡秀秀是認識的。
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安排她們跟著胡秀秀。
宋姑姑,「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跟柏溪講,叫那兩個女傭到少帥府來見您。」
「嗯。」
姰暖沒再琢磨這件事,垂下眼,繼續看書。
擦乾了頭髮,她就上床睡了。
約莫凌晨,房門推開。
她迷迷糊糊被吵醒,還沒看清人,就被雪松香混合著菸酒氣的懷抱裹住。
「四爺?」
「嗯。」
江四爺喝的半醉,一回屋就聞到她的味兒,熱血沸騰的將人纏醒。
他自來是這樣,人一旦興奮,就克制不住纏她纏得狠,手上力道也沒個輕重。
姰暖猝不及防被捏疼,又氣又羞的拍打他。
「疼!我疼...」
「歇了兩夜,還疼?...別動!」
姰暖被揉哭了,指尖掐著他肩臂。
「你臭,你洗澡...」
「忍著!」
江四爺笑聲暗啞,堵住她唇,不許她再說不中聽的。
兩人在屋裡動靜鬧得挺大。
在中廳里守夜的宋姑姑和靈槡,連忙就避到了樓下。
彼時,江川正酒意上頭,迷迷瞪瞪坐在車上。
他的副官,辦完了差事來接他。
從後視鏡看了兩眼,副官遲疑著問:
「五爺?您還好?」
江川揉了揉眉心,「嗯,事兒辦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