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兩教好似生間隙
三陰觀,靜室。
陳慈輕敲桌面,臉上帶著些許凝重。
龍虎山元神真君。
度厄星君神像。
『洞玄妙真度厄星君』在長平縣受供奉、得香火、泛靈光,就這十多日功夫情況來看,並不是一件易事,至少就陳慈看來頗為麻煩,很需要花費些精力才能完成。
『誠心』二字,顯然不是嘴上說說,也不是有些凡民前來上香就成,香火供奉,並非這麼簡單,得走心。
但元神之事無小事,陳慈在長平縣立下度厄宮,雖撈了點.雖靠著勞動所得,賺了點香火錢,但在做事上是沒打一點折扣,稱得上用心用力。
就這樣看,好像並無什麼問題,雖然陳慈身屬禾山教,但同在梁國修行不說,自家焦真人還是龍虎山女婿,對龍虎山元神真君來說,怎麼也算半個,嗯,四分之一個娘家人吧,盡心盡力,也是應該的。
可此事不對之處,就在『龍虎山元神真君』這點上。
陳慈是先入為主,認出了此星君神像的根腳,同那位元神真君星辰法相的關係,才如此盡心盡力。
但實際上,並沒有人明著告訴過陳慈,『洞玄妙真度厄星君』同『龍虎山元神真君』有關,也沒有人說過,此神像是某位元神高人的謀劃,而以一個西山府禾山旁門小修的眼光見識,本也不該看出此星君神像的根腳。
可若將『元神真君』的名頭拿掉,只憑一個龍虎山修士留下的『度厄星君』,陳老爺還會如此盡心盡力麼?
這一點.很關鍵。
再一細想,那日的龍虎山道人,看似該說的話都說了,該走的流程都走了,以九泉觀的名義上門,又搬出龍虎山令、府衙公文、赤龍觀法旨,把此事敲定,但他的做事態度,說實話,挺隨意的,連話都沒多囑託幾句,留下星君玉像、名諱便瀟灑離去。
如果只是分發星君神像給西山府諸縣旁門修士供奉,此態度雖有些盛然,但也不算什麼。
可若是安置一位元神真君的謀劃,那廝做的事就有點不知輕重了,看似嚴謹,實則草率,當真不怕事做差了,在龍虎山里吃掛落?
退一步說,就禾山修士的行事作風,雖在梁國西山府定不敢像在苗疆那樣動輒殺人練法,但私底下的風評怕也好不到哪裡去,那廝還特意強調了下,將神像安置在禾山修士的道場,形式上確實挺重視,但實際上,有多少凡民敢去奉上香火,他心裡沒點數麼,他究竟是想將此事安排好,還是不想將此事安排好?
再退一步說,但凡那道人提一句『此是我家元神祖師吩咐下來的』,便是禾山修士聽了,做事態度也起碼能提升不止三個台階。
但他偏偏一字未提,是什麼用意?
要麼,這龍虎山道人也不知此星君神像的根腳意義。
要麼,他只是疏忽,忘了跟陳慈說一句。
要麼,這廝是故意不小心的,甚至整個西山府的禾山修士,只知此玉像是『洞玄妙真度厄星君』,卻不知此乃真君星辰法相真容,涉及一位元神高人的布局謀劃。
若是第三點,故意隱瞞遺漏重要信息,把要事化小,再吩咐下來給旁人做,這可就是害人的手段了。
一旦西山府禾山修士沒把此事太當回事,甚至陰奉陽違、暗搓搓謀利使壞,等知道觸怒了一位元神真君時,就萬事休矣。
「借刀殺人?」
陳慈緩緩吐出四個字,隨即眉頭微皺:「或是梁國某些龍虎山修士,想藉此事,借元神真君之手,將西山府禾山弟子驅除?」
陳慈揉了揉眉頭,乾脆起身在三陰觀內來回走動,此事干係有點大,他怎麼也算禾山教在西山府的基層幹部,自也要上些心。
說實話,陳慈早些時候,就隱隱覺得梁國修行界勢力分布有些不妥。
要知,並非龍虎山乃是梁國門派,而是梁國乃是龍虎山下轄之國,九泉觀也就是龍虎山的一處分院罷了。
在這種一家獨大的情況下,龍虎山怎麼會允許禾山教這種旁門小教占據兩府之地,是個問題。
等去了梁江海市,見過焦真人後,陳慈才稍微明白些兩教關係,全靠自家真人軟飯硬吃,旁的不好多說,但起碼焦真人肯定是得到過龍虎山元神真人點頭認可的,否則哪娶得到龍虎山的金丹女修。
不過今天這事兒,要真是有意為之,那兩教關係,可不是明面上看到的那種井水不犯河水,龍虎山內部也不可能一團和氣,或有不少修士看焦真人這旁門女婿不太順眼,一有機會,就給他底下禾山修士來上一下。
「估計,還是分潤地煞陰脈的緣故。」
陳慈止住腳步,眼神微眯,雖然在梁國『海市』、『煞田』之事上,林老虎提過焦真人是出了大力的,故西山府伏虎壇也有泉山地煞的使用權,但看來龍虎山的修士,或許就是九泉觀,並不是這麼想的。
一些個旁門左道,也配和我等龍虎修士共享結丹機緣?
「跟著禾山混,三天餓九頓,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好事兒趕不上,挨打跑不了。」
陳慈忍不住吐槽,陳老爺,他冤啊。
但冤也沒用,陳慈沉吟片刻,還是拿不準是不是自己想的略多,乾脆對著門外吩咐道:「清風,去將顯志喚來。」
「是,老爺。」
門外響起一道略有些稚嫩的聲音,是觀里新收的道童,年不過十歲,是三陰觀下莊子裡一個莊頭的親眷,能識百字,家裡聽聞觀里招新,便送了過來,被龍顯志收下,送到陳慈身邊留用。
至於這名字,嗨,叫清風的道童,此界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不足為奇。
約過了頓飯功夫,龍顯志便到了門前,恭敬行禮道:「見過老師。」
「嗯,坐下說話。」
陳慈點了點桌面,想了些許,才緩緩開口道:「今日我喚你過來,是有一件要事需你去做,此行頗遠,你要有些準備。」
聽到自家老師開口,龍顯志也臉色微凝,抱拳說道:「老師儘管吩咐。」
「善!」
陳慈微微頜首,吩咐道:「你等會就輕裝出發,在西山府挑五個縣,低調打探下度厄星君的情況,看看當地對此事的態度是重是輕,若諸縣禾山修士很是看重此事,你便打聽下緣由,回來稟報於我就是,但若態度皆為敷衍,你便立馬前去西山府,持我名帖拜見伏虎壇之主,說我在龍君壽宴時,偶見過龍虎山一位元神真君,那位真君之法相,同此星君有九分相似,可記住了。」
「弟子記住了。」
龍顯志將此話在心中過了一遍,認真的點頭。
「若去了伏虎壇後,你也不用直接便回,沿江而下,去東山府及江州三府,皆取三五小縣,看看當地修士對此事的態度、作為,然後再返回來稟報於我。」
陳慈輕吁一口濁氣,這便是有弟子的好處了,所謂分身無術,修士除非有分化元神的神通,否則修為再高、道行再深,一人也只能做一件事,容易被雜事分散精力,影響修行。
「弟子這就出發。」
龍顯志見陳慈表情嚴肅,雖不知此舉用意,但想來挺重要,行了一禮,便要退出。
「嗯,早去早回,你現在也有修為在身,只要不好勇鬥狠,梁國雖大,也能任伱走得。」
陳慈回過神來,輕笑一聲,從袖中摸出一把靈鐵短劍,遞給龍顯志,道:「此劍雖短,但仍利矣,今日便賜予你防身,我輩修士雖以道行為高,但護身之器也是要有的,出發前你再去觀里支取千兩銀錢,一匹好馬,該花便花,不用失了自家氣度。」
好用歸好用,但貴也真貴,就這一會功夫,六千兩銀錢就賜了下去。
唉,混了這麼久,跟了幾任領導,畫餅的功夫是沒學到半點,陳老爺還是實誠吶。
等龍顯志轉身出了去,陳慈臉上的笑意才緩緩退去,眼神有些閃爍。
伏虎壇之變,乃是禾山教西山府修士爭權奪利,雖也麻煩,但只要陳慈低調點,穩住不浪,也不算多大的事,不去摻合就是。
但要是泉州之屬,或者說是泉山地煞之屬,龍虎山修士起了別樣的心思,那才是真麻煩,一旦兩教起了紛爭,也不知焦真人的面子、身份好不好使,但像他們這樣的禾山小修是什麼下場,就有點難說了。
陳慈內心莫名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也敢為了道途搏命,但他對自身安全特別敏感。
也就是俗稱的,沒有安全感。
長平縣雖然又窮又偏,資糧不多,但這裡沒什麼高修,陳老爺就是本地第一高手,唯一有些威脅的麻家老祖,只要不去麻家寨尋其麻煩,也是無事,這能給陳慈一種難言的安全感,否則他也不會感覺點不妙,就立刻從梁江海市跑路回來了。
但這世道,顯然不會給底層小修選擇的餘地,要說九泉觀和伏虎壇會在泉州大打出手,應該不至於,否則早就打起來了,但這一些焉壞的小動作,也挺嚇人的,誰知道哪天會不會落在自家頭頂。
「麻煩。」
陳慈嘆了口氣,還是玄門大教待遇好,一天天的,哪裡會有這麼多狗屁事兒。
修行去!
十日後。
五鬼搬運法:圓滿/80/100
定魂符:精通/17/100
陳慈將視線從自家面板上緩緩收回,當前他一身道法,也就這五鬼搬運法修行起來還算順利,穩步向前,定魂符法雖也有進境,但肝起來,著實累,短時間裡看不到收益。
至於五鬼、金鱗妙法,被度厄宮的事壓在心上,每日都得去值守,他也不敢尋地靜修,反而進展不大。
沉默些許,陳慈忽的問道:「清風,顯志可回來了?」
「稟老爺,還無大師兄信息。」
門外,清風道童如實稟道。
十日功夫,臨近五縣的話,以修士腳力探個來回綽綽有餘,自家記名弟子還未返回三陰觀,應該是往伏虎壇去了,看來他還真猜中了,西山府禾山修士,估計無人知道此星君神像乃是元神真君謀劃布局,估摸著也沒幾人把此事真放在心上。
「救了一群便宜同門狗命啊。」
陳慈這般想著,臉上卻沒什麼喜意,嘆了口氣,旁門真難混,他又起了跳槽的念頭了。
可惜,目前是跳不了一點。
日後任何和龍虎山沾邊的事,都得多留幾個心眼子了。
陳慈乾脆起身,往度厄宮而去,二十餘天功夫,那尊玉像上的靈光依舊幾無可動,便是曾讓玉像閃過靈光之人,他找來再拜,也不是每次都有功效。
煩的一批。
讓你們信一下,就這麼難麼?
再不信,你家陳老爺可就要上手段嗷。
陳慈咧了咧嘴,苦笑一聲,本來旁門修行就難,他還被這種事牽扯了精力,根本不敢離開長平縣,當真是道途不順。
五鬼附身法、金鱗妙法,短時間內也見不了成效,雖說能厚積薄發,但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本以為能在長平縣苟個幾年、十幾年,待道法有成就上演龍王歸來,可如今一看,還是太理想化了一些。
萬一,只是說萬一哈,萬一大成境界定魂符要是還不夠用,需圓滿之境才壓得住五蘊陰魔之身,難道近十年功夫,自己就讓幽陰真氣乾熬著不成?
理論終究是理論,可時不待他啊。
陳慈咬了咬牙,下意識盤算了下自家家底,心中拿定了主意。
五鬼附身法、金鱗妙法、定魂符法,練歸要練,但將所有期望都壓在上面,也不穩妥,五蘊陰魔法.不是不能靠苦修上去。
只要靈珠、五行神砂、寶丹夠多就行。
「什麼狗屁妙法,資質,五鬼附身,禾山修士練不成,那是他們窮,事實證明,韓天尊的路子才是正途!」
這丹不煉,看來是不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