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天意
夜深人靜之時，營帳內卻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幾位侍女低聲抽泣。
「嗚嗚嗚。」
曦婭撩開簾帳，發現伺候採薇的兩名婢女紛紛跪在地上，捂著通紅的臉頰，地面則摔落裝飾與家具。
她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一路來採薇雖然極力壓制內心的不甘，但真正被天命者宣告死刑，還是難免悲痛絕望。
「不怪你們，下去吧！」
曦婭走入內簾，只見一位身披黑色綾羅的女郎盤坐在地，面色淡然，仿佛世界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她正要開口安慰幾句，敏銳的神覺卻發現有些不對勁，眼前的採薇，似乎一夜間變化許多。若說之前是六七歲的稚童，此刻無論身高還是體態，都像是一名十歲的小姑娘。
黑色長袍隱隱將其身軀遮掩，穿著曲裾深衣，下襟乃層層環繞曲線優美的裙子。布料乃是仙家輕軟的絲綢，本無花紋裝飾，此刻卻沾染淡淡血跡。
「採薇，你？」
「姬家血脈乃助神之血，我的身體與神魂到了極限，血脈自動護主。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催動生長，並獲得強大的能力，在短時間內就會過完一生。
若普通血脈，受此刺激，必定因底蘊不足爆體而亡。現如今魔血瘟疫時刻汲取我的精血，反倒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可能我用不了一年時間，只需幾個月壽命就會走向終結。」
採薇淡淡地說出自己的生死之期，毫無波動，仿佛在談一個陌生人一樣。
曦婭走上前去，輕輕撫摸採薇青絲，發出嘆息。
「是姐姐不好，沒料到事與願違，會產生這般變數。」
「姐姐莫要自責，此乃我的命數，怨不得別人。只不過在臨終前，我還想再搏一次。暘谷內曾有姬家留下的至寶，吾想前往一探，或許對延緩瘟疫有用。」
「好，我這就奏請天命者，派出精兵強將，與你共同前去探索。」
採薇點點頭，望著曦婭焦慮的面容，冰冷臉色終於露出一絲微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便是我的命。
我現在這般模樣，的確不適合面見天命者，就請曦婭姐姐代為請示。至於兵將，不勞姐姐憂愁，我自有辦法。
有件事倒是需要拜託伱。」
採薇靠近曦婭，輕輕耳語幾番，聽得對方連連皺眉，猶豫一番還是答應下來。
待曦婭離去，帳內再度恢復寧靜，燈火搖曳，籠罩整個屋子，然而秀麗冰冷的少女身下，卻沒有絲毫影子，仿佛被吞吃了一般，極為滲人。
第二日一早，曦婭便外出辦事。
此來地淵，當然不僅僅是給採薇治療。玄女星君從上古修道至今，早已觸摸到瓶頸，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然而離先天還遙遙無期，近期卻遙感劫數將至，為了應此次大劫，特讓弟子曦婭來暘谷取一件寶物。
此寶與古族聯繫甚多，採薇似乎知道些內幕，言之就在地淵中。
昨夜採薇交代之事，就是與此有關，事關師尊成道，曦婭不敢怠慢，在稟報天命者後，就急匆匆地趕來。
事實上，這次來地淵，也是聽說高浩在掌握坎位地牢，大戰將起，想過來看能周旋一二。身為仙朝玄女弟子，她太清楚地淵這支大軍有多麼恐怖，哪怕集合其餘七處的勢力，也未必能和天命者抗衡。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東極地神庭太子，對她追求日盛，甚至與玄女提出求婚。曦婭只能以道行微弱，想一心一意修行為理由暫拒。但神庭太子攻勢猛烈，不得已借著為採薇治病來地淵躲避一番。
故而曦婭同樣有心事，直到踏在這片無邊荒野，隔離一切噪音，她的心境才恢復。卻忽然回憶起昨夜之事，頓覺有些不妥。
在天命者治療之前，他們接到消息，護送孤女的管家也在神庭斃命。由於採薇是瘟源，若無強大的道力護身，難免就會被傳染影響。
哪怕來見天命者，她也被封印著。唯有治療那一刻，才暫時解除封印。
照採薇的說法，她軀體內的姬家血脈已然覺醒，那封印豈不是被破除了？
再者，提到姬徽此人，採薇一直恨意十足。其父在時，對這位天賦卓絕的旁系支脈青眼有加，想不到在臨北郡遭遇磨難時，請求救援的書信一封都沒回復。
如此白眼狼，甚至比其他外姓之人更加讓人唾棄。此次著急前往暘谷，為了什麼也是昭然若揭。若真讓這種人繼承姬家血脈，簡直給古族丟臉。
但最讓曦婭疑惑的是，採薇太平靜了，不止將其生命看淡，連以往最關注的家族使命，似乎都放下了。
在來之前，她可是惡狠狠地咒罵姬徽是小人。現在想來，採薇簡直像是變了個人。苦難使人成長，但降臨在採薇身上的折磨多到無法想像，曦婭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
經歷數日顛簸，她終於抵達採薇讓其前往的地方，眼前荒蕪而蕭瑟，地面堆積著殘破的瓦礫。曾幾何時，此地必定是一處輝煌的祭壇，現在卻已成為過去。
「沒有，什麼都沒有！莫非姬家的秘密太過古老，已經被歲月侵蝕？」
已經派兵擴散搜尋，卻依舊沒有結果，此地徹底廢墟。只能尋見幾塊破舊的石頭，蘊含暗影之力，以及瘋狂的呢喃之語，哪怕超凡兵種拿在手中太久，也會陷入無意識的癲狂。
曦婭用道氣包裹石塊，仔細端詳，發現上面還殘存著部分紋路，像是用黑筆勾勒描繪一場盛宴，充斥欲望與詭秘。
「邪影之力！是地淵的祭壇。」
這股力量雖然已被時光磨損的差不多，但級別很高，依舊留下深刻的烙印。
就在曦婭即將離開之際，她手臂上的花環忽然變燙，花瓣紛紛飄飛，凝成一道旋風，落在一處廢墟的頂端。
此花環是採薇在來地淵途中編織，送給曦婭姐姐，想不到會在此地現出神異。
曦婭來到花瓣之地，狂風肆虐，瞬間將此處炸開大坑。花瓣卻紋絲不動，反而潛入大地之內，勾勒出一副黑色的畫卷。
若在蒼穹俯視，此圖頗有些像影龍昂首，口吐焰火焚盡大地。卻更像一位妙齡女子，將背部肌膚舒展開來，任君采劼。光是看到這幅畫，就覺體內慾念不歇，充滿狂躁與暴虐。
曦婭沒有輕舉妄動，眼前的詭異景象，讓她覺得此地或許隱匿著什麼東西。
果然，幾十息後，大地沿著畫卷描繪之處裂開，升起兩座石台，透露上古奧秘。
第一座石台放置古樸捲軸，似乎記載著某些通天之法，凡人根本無法觀看。哪怕以曦婭的實力，也難以窺視。這種感覺，就像是一位道種新人踏入道院，被吸引著要去看那些詭異奧秘捲軸。
曦婭沒有多想，利用師尊賜下的法寶，將其收起來。這不是她能窺探的，需要師尊來定奪。
另外一件，則氣勢小了許多，石龍吐珠，周圍環繞著強烈的龍族氣息。
【石龍地珠：神龍兵伐之內核，乃組成關鍵寶物龍珠的核心器件，神魂+2，道法+2。
龍珠由四件神兵合成，其為化龍訣神兵套裝的陣眼之一，記載著套裝合成所需的條件。
其構建寶物：神龍劍、冥龍盾、石龍地珠、化龍天珠。
評價：化龍之訣，可遇而不可求，龍之神意，非龍珠莫屬】
化龍訣的神兵，十分稀少，也不是沒有重複的，畢竟不是荒古聖物。但化龍訣聽說只有影城大營有完整的套裝，再無流傳，其關鍵就是缺少核心部件龍珠，想不到會在這裡拿到。
到了這個時候，曦婭哪裡還不曉得，此地為誰的祭壇。
「暗夜邪母，亘古流傳的陰影轉生之人。為何姬家的傳承，會有邪母的遺址？」
仙朝的古族，怎麼會和影牢大能扯上關係？這有些離譜。莫非當年姬家聖祖與邪母有過交集？或者封印之地還有隱秘？
曦婭一時捉摸不透，但能夠獲取到這兩件至寶，也算此行不虛。
但影牢准先天的東西，很可能有陰謀，她還是要稟報師尊，小心一些。
拿到寶物後，曦婭也不拖延，快馬加鞭地返回營地，她還承諾與採薇一同探索。
雖說沒有寶藏她也會盡心盡力治療這個可憐的姑娘，現在承了情，自然更想回報。
然而等她返回大營，卻被意外的消息驚到了。
「稟報風君，諸位道種已經派出大軍，攜帶採薇姑娘前往暘谷，當日您一走他們便出發了，莫非沒有與您告知？」
聽著守衛的稟報，曦婭露出疑惑：「我離開當日便走？有誰與她同去？」
守衛見風君大人眉頭緊皺，以為她在擔心採薇，慌忙說道：「大人不用擔憂，東極地馮永、蘇御道種，神庭鎮魔司柳如詩道種，還有幾位能力強大……」
當聽聞這幾人名字時，曦婭徹底沉默，一聲不吭。
倒不是他們虛有其表，恰恰相反，都是神庭最強悍的道種。但其都有個特點，與姬家有關，馮永乃東苑主帥，坐視姬家覆滅而不多派兵源；蘇御臨北郡郡守，被魔教掀起叛亂，獨自逃回神庭，卻因為有個星君父親，只淺淺責罰；至於鎮魔司，就更不用說了。
剩下幾人，皆是之前摒棄辱罵採薇之人。
至於如何讓他們相助，太簡單了。一個姬家旁系想搶功奪取主脈，身為獨苗的採薇知道更多的信息，只要她願意分享給眾人，就不難取得信任。
原因嘛，很簡單，清理旁支不識好歹的傢伙。就算給外人功勞，也得將姬徽這個叛徒給壓下。
於是大軍匆匆出動，向暘谷行去，生怕姬徽搶了先。
據守衛所言，此行足足出動了有上千軍團，雖說7級兵種動的極少，卻都帶了各方勢力的精銳護衛，戰力強大。
「快，我要面見天命者，有要事稟報！」
「風君見諒，天命者前日閉關，衝擊關隘，任何事情都不能驚擾。還請風君稍等些日子。」
「再過幾天，恐怕那幾名道種腦袋都搬家了！」
曦婭急的不行，卻沒有辦法，天命者此時閉關，著實太巧了些。
沒辦法，她只能留下一封書信，讓天命者出關後立即查看。
「備馬，我要前去坎位地牢搬救兵！」
「風君三思，想去坎位需得通過離位，此刻離位地牢到處是魔教兵種，您還是多集結些將士再作行動！」
「顧不上了，若能早一步趕去，說不定道種還有救！」
曦婭乘騎天馬，向身後之軍揮手。
「神威諸騎，可願隨我往地牢一行？」
神威騎互相看了看，照理來說他們出動需要得到上面的令箭，但風君也算東極地的名人，再加上她縱橫之術的影響，頓時有大批騎將舉盾，響應風君。
不僅如此，在神威騎後方，還有一支更為堅定，傲氣凌人的強大騎軍，也跟隨而至。
【凌天騎（6級2階兵種，仙朝勢力）：攻擊力16，防禦力16，殺傷力20-25，生命值100，速度10。
天騎：其坐下馬匹達到一定衝鋒距離後，騰雲駕霧，速度+5，避開地面障礙，提高殺傷力。第一擊觸發天命暴擊的機率極大提升。
驍勇：一往無前的衝鋒陷陣，磨礪驍勇的姿態，當其移動足夠遠距離後，不再受減速類技能影響。
評價：凌天之騎，蔑眾邪魔，以槍代罰，橫掃乾坤】
即使再高傲的道種，也絕不會拒絕一支凌天騎的效忠。
以曦婭高級風之道的精通，再配合上凌天騎的衝鋒，哪怕遇見魔教的主力部隊，都有一戰之力。
「好，承蒙各位騎將信任，曦婭必定不負所望。」
說罷，便帶著浩浩蕩蕩的大軍出發，向離位地牢行去。
許多不知情的道種看到曦婭這般，還以為是去支援暘谷先鋒隊。
「這等陣仗，莫非聖龕就在暘谷內？」
「連天命者都這般重視此地，說不準真有可能。」
無論哪方勢力，都已經將目光集中在即將開啟的暘谷之地。
在乾位地牢最高之處，一座雲端建立的營帳，被微微撩開一道細縫，無情目光審視著遠去的騎兵，好似無情的天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切皆在天意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