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身在局中
「駕！」
「吁！」
凌天之軍，仿若洪流，主帥一聲令下，急停如山。
在他們前面，荒草遍地，路邊到處是遺棄的白骨骷髏，陰風怒號，鬼火燎原。
如此陰森恐怖的場景，換作普通兵種來，早已嚇得腿軟了，凌天騎卻巍然不動，騎槍在手，天下皆可走得。
曦婭來到坎位地牢的出口，神色已經有些焦急。
目前八方勢力融匯，其實是離位地牢將通道對所有人開放，真正的關卡大戰還沒有開啟。在與暗影堂大戰後，高浩也暫時關閉了通道，防止有宵小之輩偷襲。故而曦婭來到關卡前，只能通過特殊手段傳遞信息。
在她離開元幽之前，高浩已經將勢力烙印撤下。畢竟神庭絕對不會包容一個效忠幽冥的道種，讓曦婭帶藥前往仙朝，就需要一個乾淨的身份。
「莫非高浩準備閉關不出？這不是他的風格啊。」
作為與高浩最熟悉的人之一，曦婭思慮良久，覺得不可能是這般安排。若高浩真覺得打不過，會立刻從坎位撤軍，他不是那種拖拖拉拉猶豫不決的人。哪怕如今在神庭修行，便覽仙朝群雄，曦婭都沒見過比高浩更厲害的將帥。
忽然，一陣陰風襲來，大地開始震動，黑色箭頭從地平線衝來，頃刻間就將凌天騎圍住。
望著眼前騎在魘馬上的鬼侯，曦婭終於明白，高浩為何能夠成為坎位之主。
一匹燃燒幽焰的魘馬沖至，凌天騎紛紛上前將風君保護起來，曦婭卻揮揮手示意無妨。
「別來無恙，我的領主大人！」
高浩未下馬，盯著越來越雍容華貴的風君，微微咧嘴：「聽說你在神庭過得不錯，怎麼突然摻和起地淵之事，這並非你所擅長的領域。」
曦婭卻言道：「文能拜相，武可封侯，這是塵世凡人的夢想。我等修道之人，以仙境為目標，只要有利於修行的，皆為過程。何況在軍事方面除了大人，曦婭自認不弱其餘道種。」
倒是實話，在九荒時，曦婭敢置死地而後生，與魔教大軍血拼，比不知多少男兒都強。
「你來找我什麼事？」
曦婭當著凌天騎的面，並未設置結界，直接將自己獲得情報以及猜想說了出來，懇求高浩與他一同前往暘谷，阻止悲劇發生。
哪怕沉穩如高浩，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陷入思索。他本以為姬家不過是天命者擺出的一個門面，畢竟作為衰落古族若能在此煥發生機，也與靈寶重回的傳奇故事契合。
別說什麼上古仙尊轉世，一朝天子一朝臣，仙朝勢力紛爭，連當今神帝都沒辦法解決問題，更別提轉世之人。只要他沒達到曾經的實力，就得循序漸進。在地淵之內無仙人存在，天命者自然無雙，真和在位的星君、先天去比，完全則是另一個概念。
再說暗夜邪母，從進地淵以來就一直有她的影響，這次直接跳到明面了。若沒有猜錯，姬採薇就是魔教送來的大禮，供邪母轉生使用。
在魔血竊賊的大幕，還有一位比融合姬家血脈與瘟疫魔血更合適的爐鼎嗎？對準先天來說，魔源都只是祂們的食糧罷了，何況影牢大能最擅長吞噬。
「恐怕已經晚了，姬採薇故意支開伱，帶那群道種行動。第一是需要血肉祭祀，完成獻祭。但更重要的，仙朝道種皆是作死之人，很符合邪母教派有仇必報，陰謀獻祭的教義。如此做，更能激發邪母的靈性，滲透地淵的力量也更加強大。因此不會拖太久。」
每一個勢力都有其規則，若為真正的修道者，必定掌控自家道統的精髓，事半功倍。像邪母這等寄生轉世大能，更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曦婭聽後臉色一黯，如此多的東極地道種因採薇殞命，她難辭其咎。
高浩卻擺擺手：「地淵本就是最危險的封印之界，敢來此地就該有殞命的準備。何況他們留在此地，還聽信姬採薇之言去探索暘谷，皆有私心罷了，死了也活該。」
「真正難弄的是你帶來的這個小女孩，我估摸著暘谷開啟與她有很大關聯，姬徽只是誤打誤撞進去。影牢從召集群雄，開放離位地牢，直到引出暘谷，一步步讓人沿著他們設定的道路走，其後必定有驚天陰謀。
邪母復生或許就是其一，一旦這位大能在地淵轉世，憑藉影牢之利，恐怕天命者也打不過對方。而且這背後牽扯的事情很多，有可能你與玄女都被算計進去了！」
聽高浩冷靜的分析，曦婭回想過往種種，不由汗流浹背。
姬採薇為何會來到神庭？林北郡被毀，姬家沒落，鎮魔司冷落，直到玄女相助，才救了一條命。此次地淵之行，更是陰差陽錯，先有靈寶轉世消息，再有姬家傳承秘密，再加上姬採薇救治以及玄女成道需求。一切看似水到渠成，此時想來卻太過順利。
若姬採薇真是一枚關鍵棋子，那得多早就布下？這就是先天的局嗎？
看曦婭神色，高浩便曉得她有些覺悟了，道界修者，那些站在最頂端的大佬，活了億萬載的頂層人物，有道法自然者，有輪迴長生者，亦有無為清修者，卻皆是最上等的弈棋之人。這也是為何高浩始終不願意摻和大勢對抗，不知何時就已入了局，卻不自知。
「當今之計，去尋姬採薇沒有作用。若邪母已經占據其魂靈，我們去了也只是送死。若姬採薇還有其獨立意識，儘量讓她避免被邪母附生。
他們的局都設在暘谷，我們就去暘谷，接引莫雲等人，最差也要獲得暘谷內的信息。我有預感，暘谷絕對隱藏著影牢的秘密。」
曦婭聽後，認可了高浩的想法，但她還是不願仙朝之人白白折損，故而派出一些輕騎斥候，探尋東極地大軍的情況。
至於其餘人，則齊齊往暘谷趕去。
在臨行前，莫雲給了高浩秘符，能夠追蹤到他們的位置。而在最後時刻，這張符失去了效果，大概率對方已經進入暘谷，沿著此地前去即可。
……
當朱雀與仙朝大軍踏入暘谷，發現此地環境與外面地牢截然不同。天際瀰漫黃昏之光，無風無雨，火焰之草鋪滿大地。
看似並沒有多麼炎熱的氣溫，卻連辟火術都頂不住，悄然融化。
姬徽沒有廢話，將之前抓到的金烏之血，滴入元陽玉佩，再次引路前行。
傳聞上古金烏乃太陽之子，後因貪玩驕縱，被懲罰於日落之地棲息，卻被血河流淌勾引，吞下魔元之晶，成為魔教強大的6級兵種。
這故事有多少真實不清楚，但既然連姬家都如此流傳，想必可信度很高。
有元陽玉佩引導，眾人繼續前行，沒有停歇。
由於金烏屍體不足，引路之火黯然消散，卻在最後關頭窺見一顆燃燒著火焰的巨木，其上立著無與倫比的光焰之球。
「扶桑樹！這就是暘谷！」
姬徽激動地望著遠方的巨木，大聲呼喊，連身旁的天穹飛將都不理會，直接乘騎神馬，朝扶桑樹趕去。
見到仙朝主帥這般模樣，莫雲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露出嘲諷，反而拍了拍身旁的太初翰，暗中傳音：「高浩在臨別前，還叫我和你傳達一些話。仙朝的規矩，是為了更高的逍遙，並非是桎梏蒼生的枷鎖，若你只信奉規則與禮教，就無法跳出樊籠，也無法抵達你的夢想鄉。
不要等到一切破滅，走投無路時才覺醒，也不要指望著誰能夠救世。
掌控自己，才能掌控命運！」
太初翰望著散落的軍團，有些恍惚，原本堅定的目光也顯得渙散。在乾位地牢以及一路來的艱辛他隻字未提，但憑著一次相遇，高浩已經明白了乾位地牢的狀況。
仙朝積弊，豈是一時一世就能改的，說到底，指望有救世主，不如自己救自己。若太初翰跳不出這一自我畫下的牢籠，他必死無疑。
仔細瞧瞧那群天穹飛將，其身體已經被暘谷烈焰烤爛，血水都被蒸乾，發出痛苦哀嚎。然主帥卻視若無睹，視其為可消耗的資源，換取姬家旁支晉升的通道。
上行下效，道界四大仙朝，諸多洞天，視百姓為草芥，橫徵稅賦，不開言路，刑法極重，稍有犯錯就割鼻切耳，以示仙威。
沒錯，有機會晉升到高級別兵種的普通人，一躍升天，他們作為被供養的超凡，幾乎所有要求都被滿足，自然士氣高漲，作戰勇敢。但扛起眾人的，是那億兆人族生靈，卻無人問津。
直到如今時刻，就連3級兵種之下的超凡，也被視作螻蟻，唯有在邊荒小鎮，魚肉百姓，勉強撈點油水。
天命者是不凡，但他也要藉助各家族各勢力的部隊，才能形成強大的軍隊，征討四方。在離開營帳前，甚至公然答應幾個西瀚海家族，要將地淵一部分土地以及特殊原野封給他們。但這些土地早有人覬覦，涉及到切身利益，哪怕天命者，也會有人反對。
派系傾軋，勾心鬥角，民心思亂。仙朝如今局勢，如泥潭一般，想作為之人寸步難行；有勢力者侵吞資產，做一方諸侯。
看似戰力無雙，硬實力最強，真正打仗卻一敗再敗。
難道是仙朝的兵力不夠強？昊天侍乃7級第一兵種，誰能夠抗衡？
但組成仙朝這一龐大勢力的，是千千萬萬的人族，是繼往開來的道者，是滔滔大河的蒼生。當沒有了底層的支持，仙朝不過空中樓閣，隨時可能傾覆。
高浩能夠看清的事，聰慧如太初翰豈能不知？
身在局中，不得已罷了。他還存有幻想，存有理念，此乃取死之道。
太初翰重重拍馬，沒有回答，只是收攏天穹飛將，讓莫雲施展辟火術，繼續追逐姬徽的腳步。
扶桑樹就在眼前，亂局之中，總得有人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