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池聽完蘇醉的話，下頜線收緊，低頭沉吟了幾秒。
半天后，似乎是輕笑了一聲，接著才說：「什麼枷鎖，什麼對位不對等，沒有資格？」
「全是笑話。說到底，不過都只是想擺脫我的藉口罷了。」
要不說活該顧墨池他單身呢。
不想再勸了，蘇醉從茶几上端過一碟瓜子，山核桃味的，優哉悠哉的盤腿嗑了起來。
顧墨池說那句話像是用了渾身的力氣，說完後，繃著的一股勁終於撐不住，散了。
頹廢的放下手，脫力一般的往後靠在沙發上，艱澀道：「我給了寧寧全部的愛，和所有的私人時間，可他還是要離開我……」
「咔咔咔咔——」安靜的客廳里只剩下蘇醉嗑瓜子的聲音。
顧墨池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問：「你怎麼不說話了？」
蘇醉擦了擦嘴角，轉頭問了顧墨池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對了，楚寧舟的大學畢業證是買的嗎？」
顧墨池腮肉動了一下。
蘇醉沒敢繼續開玩笑，把手裡的一把瓜子扔回小碟子，撲了撲掌心的灰，說：「法學院的高材生，畢業就被你關起來了。也不知道他大學老師都教了他什麼，哈哈哈哈，就還挺擔心A大的教學質量的。」
顧墨池眉頭一皺正準備罵人，蘇醉立馬識時務的收斂了語氣：「別生氣啊，咱們倆這不就是在聊天嗎？」
「我剛才的意思，是側面的在誇你思路嚴謹、手段高明，關的地方選的也安全。」
蘇醉像模像樣的往院子裡看了一眼：「嘖嘖嘖，這麼嚴密的計劃，楚寧舟根本插翅難逃。」
顧墨池抬眸看了眼蘇醉。
雖然心中覺得不對勁，但這又確實是他剛才跟蘇醉表述的意思。
一時找不到該如何反駁蘇醉。
蘇醉又說：「楚寧舟呢，回不去老家就只能依靠你生活，那自然要好好討好你了。什麼等你一起吃飯、給按摩、看電影這些都是服務守則里的必備項。才不能證明他愛你呢，對吧？」
顧墨池表情一僵，沒說話，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蘇醉繼續笑盈盈的支著下巴道：「你是金主、高高在上。而楚寧舟呢，是你豢養的金絲雀。本質上，他和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沒有什麼不同。」
「花花草草怎麼會有感情呢，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裝給你看的。」
顧墨池忍無可忍，眸中的戾氣陡然暴漲，像是下一秒就要壓不住暴起一般，冷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剛才說的都對啊。」蘇醉呲了一口大白牙，友善的看著顧墨池笑。
並且把幾分鐘前顧墨池的結論原樣還給他：「你的寧寧就是不吃醋、不在意你、想方設法的想要擺脫你、離開你呀。」
蘇醉還很反諷的「呀」了一下。
但凡顧墨池不是出生就在羅馬，從未有人敢這麼陰陽怪氣的跟他說話的話，他此時應該就能更快速的分辨出來蘇醉的意思了。
蘇醉繼續說：「為了徹底跟你分開，你的寧寧當然得先讓你對他失去興趣啊。」
「所以，你三天兩頭的給他折騰進醫院，他也不會反抗，畢竟他越反抗你就越興奮，對吧？」
顧墨池雙手十指交叉，關節捏的咔咔作響。
明明是他早就認定的事兒，為什麼從蘇醉口中說出來，卻是這麼刺耳，但又無力反駁呢。
蘇醉低下頭，來回扒拉著盤子裡的瓜子。假裝沒有看見顧墨池黑透了的臉色，繼續道：「楚寧舟人還怪好的嘞~你在他身上折騰出來的傷，他報警都能告你個故意傷害了吧？」
顧墨池沒吭聲，眼裡泄出一抹哀傷。
蘇醉嘖嘖嘖了幾聲，搖頭的晃腦惋惜，說道：「醫院的醫生看見他一身傷，不幫他報警也就算了。他自己估計也是被你嚇怕了，明明你也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居然都不想著翻牆跑？」
「你、到、底、要說什麼！」顧墨池突然間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低吼起來，一雙眼睛陰沉沉的死死盯著蘇醉。
蘇醉連忙縮著退了幾步，坐到離顧墨池最遠的沙發一角：「誒誒誒別發火啊！我這不是順著你剛才的思路跟你一起分析問題呢嗎？」
管家在一旁聽的明明白白，被蘇醉這故意說反話的氣人行為逗得想笑。
「我沒說話的時候，你把嘴閉上吧，聽你說話頭疼。」顧墨池瘋歸瘋，倒也不會真的拿蘇醉撒氣。
人生二十幾年，他所有的情緒，都只為一人牽動。
蘇醉點頭：「好。」
「吃完飯就回去，近期不用過來了。」今晚一遭，顧墨池可能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思考、自己過去的判斷，以及他和寧寧的過往……真的是毫無誤會嗎……
顧墨池承認，到今天為止，他都不能釋懷。因為那段感情里充滿了遺憾、意難平。
既想糾纏，又不得不放棄。
既想做到從此不再聯繫，但又害怕和他再也沒有關係。
捨不得，又得不到。
顧墨池的人生里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楚寧舟。
他們……好像本不該就這麼結束。
又好像……也只能這樣結束。
看不透、放不下、不甘心、不能釋懷，又無可奈何。
長久積壓在心底的情緒一朝爆發，威力之大，超乎了顧墨池的估量。
蘇醉繼續點頭：「好。」
蘇醉答的乖順，好像剛才說話陰陽怪氣的人不是他似的。
顧墨池詫異，抬頭看過去：「除了好不會說別的了？我說，你不用再過來了，聽懂了嗎？」
成年人之間，不用句句都戳破。況且他和蘇醉的關係本就用不上「分手」二字來結束。
人錢兩訖，又顯得太過於冰冷。
故而，顧墨池用了這麼個委婉的說法。
可眼瞧著蘇醉淡淡的反應，顧墨池都懷疑他到底聽沒聽懂。
蘇醉接連點了幾下頭，答：「聽懂了。」
然後說完這三個字，就又沒聲了。
顧墨池等了半天，等到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呵斥道：「說話！」
蘇醉這才抬頭看過去，撓了撓額頭：「哦。我以為咱倆是回合制講話，我不能插話呢。」
「你剛才說的，你沒說話的時候讓我把嘴閉上。」
「噗——」管家終於也沒崩住，化身成了人體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