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虛影嬌軀猛的一顫,她回眸看去,還是那個帶著英氣的少年,模樣未改,衣服也換回了白衫,但其他似乎都變了...
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之中閃現。
玄天宗大殿,苦苦哀求的血跡白袍...
落鳳坡上,霸道不講理讓自己動的沖師逆徒...
劍冢之上說愛人愛民愛蒼天的絕世魔頭...
鎮妖關上一劍殺了自己眼都不眨的大蒼英雄...
「陸...」
柳如煙本能開口,又立即改口,怒目而視!
「逆徒!」
「你既然已經殺了我,為何又要復活我?」
以前的人皇劍所吸納的魂魄,無一不是如同勞改,將心智磨滅成為機械的冤魂打手。
如今人皇劍內現在有著施恩道君的天地良心,不再像以前那般滅絕人性,裡面所有的魂魄皆可相安無事保存心智。
只要劍主一個念頭,即可將冤魂放出給予重生的機會,道法高深者可重塑肉體,道法微末者或也可奪舍借屍還魂。
「我這人心善。」
陸陽笑了笑,他以前是噁心死了,現如今可是連善心都沒了。
「柳如煙,前塵往事已成雲煙,你當初如此迫害於我,我都已經不和你計較,希望你也能放下仇恨。」
「我迫害你?」
柳如煙突然如同炸了毛一般,黑髮狂舞,眉心的硃砂都顯得有些猙獰。
「是我迫害你還是你迫害我?我只不過把你踢出了宗門,你呢!先是強行毀了我的清白,又讓玄天宗毀於一旦,這還不夠,你又在鎮妖關上當著全天下人的面殺了我!」
她說完冷笑一聲,「你還真行,殺了那麼多人還落了個大英雄的名聲,讓整個下三域的讀書人都朝你頂禮膜拜,整個下三域的修道士都視你為神明!」
「一句前塵往事就能彌補你所犯下的罪孽?」
「誰對誰錯已不重要,柳如煙,你該不會以為我放你出來,是為了和你解釋什麼吧?」
「不是嗎?」
柳如煙一愣,旋即冷笑道:「難道你不是為了煉心?不是為了你那所謂的大徹大悟?勘破紅塵劫?不是為了贖你的罪孽?不是為了讓你的念頭通達?」
「你說對了一半。」
陸陽淡淡一笑:「我的確是為了煉心,也的確是為了大徹大悟,但卻不是為了贖罪,更不是為了求你的原諒。」
「柳如煙,你就是我的煉心之人,我重新立心,你是重要的一環。」
修行之人,最講究一個念頭通達,在柳如煙看來,陸陽這是為了度他心中的魔。
而自己,無論如何都是他的師傅,騎師蠛祖,應該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一個結。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怎麼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這大魔頭...到如今也只是在利用自己...
利用自己助他修行!
利用自己幫他煉心!
修行以行制性,修心以性施行!他的身已悟,他要心也悟!
「你果然還是一點沒變,我還當你是真的悔過發了善心呢。」柳如煙眼中譏誚連連。
「悔過?」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如果真的可以悔過,那我還修道做什麼?我還煉這心做什麼?」
陸陽的一句話說的柳如煙啞口無言。
「我只是為了堅定自己的心!」
「以前或許還有動搖,但今日放你出來,再次見到你,我覺得...」
陸陽微微一笑,「我未做錯過。」
他手指一點,又一位少女的虛影出現在了青石旁邊,站在了柳如煙的身側。
林妍心的魂魄亭亭玉立站在那裡,宛若當年在此跟柳如煙告狀一模一樣。
只是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當初那個讓娘看上去虛弱至極的男人,就是眼前這個取了他性命的大師兄。
「陸陽...」
林妍心卻沒有柳如煙那麼多的執念,她第一反應是害怕...是求饒。
仿佛上次眸中之劍仍在。
眼前人讓她感覺到冰涼,感覺到毛骨悚然。
她曾欺陸陽的好,但陸陽黑化之後,她心中只有那無盡的、沉甸甸的後悔...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們還回到最初可好...」
林妍心的腦海之中,一幕幕畫面再度浮現。
那個曾經對自己千般好,拼死都要將送給自己的丹藥護在懷中的大師兄...
那個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一人孤身前往江城的堅毅少年郎...
那個重傷歸來,自己卻說了放條狗都能守住的話...
那個黑化之後果決無情一劍剜了自己重瞳的冷血黑衣之人...
「大師兄,我可以助你度過情劫...」
陸陽面無表情,不喜不怒,連嘲諷之色都是欠奉。
「情劫...你想太多了,我的情劫又怎會應在你的身上...」
他語氣淡淡,他的情劫會在李妙真,會在玉真仙子,會在青鸞道祖,卻怎麼會落在林妍心身上。
召她們出來也只是重面自己當初之心境。
人的一生,會有太多重要的時間節點,會在腦海之中反覆經過,甚至有可能會懷疑當初做過的選擇。
陸陽把這些歸之為——命運。
若非命運的加持,少年時的想法,不值一提。
或者說是,盡人事,聽天命,沒煩惱,看破,放下,得自在!
「若非命運的庇護,你早就沒了,早就煙消雲散...」
陸陽嘆了口氣,一道結界浮現,將三人與這世界隔開。
「助我煉心,不然我不介意讓你們嘗嘗大威天龍!」
陸陽的前一百年在這裡度過,心思主要花在了這兩個女人的身上,只有如此,重走一遍才可守住一心,方是一人!
他要感悟那貪嗔痴慢疑...
兩女在他的脅迫之下,如同最真實的幻境。
各種情緒漫天,很快淹沒了閉目調息的陸陽...
......
許久之後...
陸陽忽地沖天而起,玄天宗之上,大風起兮雲飛揚!
他笑著看向下方:「你們以後,好自為之。」
說完,便如一道驚鴻一般,一步登天。
他長袍勝雪,劍氣如虹。
在天地之間,憑空而立。
心口之處的透明窟窿,已經從藕斷絲連般變成了一層透明的薄膜狀。
這一刻,他已經想好——
他要以天地立心!